裴知雨略有些惊讶。
但确实在这种情况下,她做不到狠心将人推开。
直到秦和舟主动松开了她,并抬起头来,眼中还闪着泪花,跟真的一样。
他这副装乖卖惨的模样,让裴知雨不禁想起了——
领证那天,他对自己说破产时也是这副表情。
“哼。”裴知雨冷哼,扭过头不看他,心里头终归还是有点气。
但想着秦和舟手上的伤,也不能坐视不理,她无奈问:“有医药箱吗?”
“嗯。”他下巴微抬,替她指了个方向,“在那左数第二个柜子里。”
裴知雨拿了医药箱,便在秦和舟身旁落座,将他的手抓过来放在自己膝上。
“唉……”她忍不住叹气。
这触目惊心的伤口,有几个大的口子,估计是他自己先拔了碎片,但仍旧还剩下数不清的细碎伤口。
“其实你完全可以打给周言礼的,他是医生,他家还开着医院。”裴知雨边消毒边说:“干什么非要找我呢。”
“你不知道么?”秦和舟沉着声音反问。
裴知雨用消完毒的止血钳替他拔出两个碎片,漫不经心地轻嗤:“知道什么?”
“嘶——”秦和舟吃痛。
他觑眉,目光停留在裴知雨唇角扬起的狡黠的笑,抽着气回答:“我想见你,我想见你,你不知道吗?”
他们靠得那样近,是动动手指就能把人锁进怀中的距离。
甚至稍微用力呼吸,对方就能通过汹涌气息感受到此刻自己内心的澎湃。
裴知雨自顾自替他清理着伤口,却并不对他方才的话做出回应。
像是故意装作没听见。
怎么可能没听到!
秦和舟忍着痛,受伤的手忽然攥成个拳头,沉声哀求道:“你不要躲着我了好么?”
“……”裴知雨仍旧不作声,但她明显起伏剧烈的呼吸出卖了她心中的慌。
随着秦和舟越发用力,扎在肉里还未取出的玻璃碴正在对他的手掌进行二次伤害。
这种近乎自残的行为就像是在拼裴知雨对他的在乎……
“够了!”
她认输,自己确实没他狠,能眼睁睁瞧着他淌了满手血还毫不动容。
“我现在就在你面前,我也不跑,你既然叫我过来帮你处理,那你就老老实实的可以么?”
秦和舟点头,遂摊开手。
裴知雨轻叹着,继续拔着细小的碎玻璃渣。
他也确实能忍,说老老实实的就真的连声都不吭一下,咬着牙直到裴知雨最后替他清洗伤口时。
“呃——”
“很痛吗?”她问。
秦和舟猛点头,“嗯,很痛……!”
“活该。”
“嗯?”
“痛了长记性,下次就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事。”裴知雨直言,嘴上说得狠,但手上动作还是放轻不少。
秦和舟稍怔,问:“你……看出来了?”
“我被你骗过几次,不代表我就真是蠢。”她冷笑着说:“谁能伤你伤到手掌心?显然是自己作出来的。”
再者说,就算真是有人要伤秦和舟,这整栋楼都是他的人,谁会这么想不开在这里动手。
秦和舟听到裴知雨这番话后,并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反倒是显得有些……开心?
他雀跃着,叽叽喳喳地缠着裴知雨问:“你既然已经猜出来,为什么还是来了?”
“……”什么狗屁问题!
裴知雨不回答。
眼看着秦和舟又要故技重施,她不再上当,谁要心疼绿茶啊!
她恶狠狠说道:“你再自残我立刻从你眼前消失。”
谁还不会威胁人了!
效果立竿见影,秦和舟乖乖地放过了自己的手。
裴知雨实在是没忍住,白了他一眼,随后又将那满是干涸血迹的手抓过来继续清理。
“林氏集团的人来找你做什么?”
猝不及防转移的话题让秦和舟明显愣了愣,沉吟片刻才回答说:“裴光远让人送来了庆生宴的请帖。”
裴知雨手上动作一顿,有些诧异:“他给你送请帖?”
“嗯。”
“目的不纯。”她道。
随即,有一段回忆在脑海中闪过,前段时间万小玉曾跟自己提起过关于林氏的高层卷款跑路的事。
秦和舟见她出神,用小拇指勾上她的手指,“我让人查了,说是资金问题,想从秦氏这找点关系。”
“呵!”裴知雨笑得十分轻蔑,她手指闪躲开,呢喃道:“无利不起早。凭他还想来攀秦氏的关系,异想天开。”
被甩开手指的秦和舟并不恼。
相反,因为裴知雨的这句话,他反而笑了起来,“嗯,你说得对,他都把秦氏的总裁夫人给得罪透了,竟然还想从秦氏捞好处。”
“真是异想天开!”
裴知雨知道他是故意调侃自己的,却不觉得生气,她心里想着的还是关于之前的那些事。
其实已经没那么气了,但就是无法就此轻飘飘揭过去。
当秦和舟问她能不能回家,能不能不躲着他的时候,裴知雨根本回答不上来。
他敛着眸,却依旧按奈不住其中的情绪往外涌:“裴知雨……”
“嗯?”
“如果不是需要道歉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挽回之前的一切?”
“……”她倏地抬头,同他四目相对着。
现在她可以断定,那天并不是梦,确确实实是秦和舟来医院找自己了。
他说对不起,但她并不接受。
他问需要怎么做,可她也不知道到底需要怎么样才能过去心中这道坎。
沉默良久,最后却只能说:“看你的诚意。”
“好,我会让你感受到我的诚意。”因为一个不算明确的回答,秦和舟笑逐颜开。
刚乐没两秒,只听裴知雨说:“你问我‘为什么要来’。”
“嗯?”他怔愣着,又点头:“嗯!”
她放好碘伏,捧着秦和舟的手,小心翼翼吹了吹伤口,带出一阵阵酥麻的痒意。
接着便是如莺啼般婉转的声音响起,她无比认真道:
“因为你想见我……”
“而我,也很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