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漫长最是折磨人,就像没有日出的黑夜,叫人无所适从。
而除了等,林清月什么也做不到。
她终究只是个凡人,只能用这种方式去付出,她所做的只能是在师父回来前,把饭菜一次又一次的热着。
第一天、第二天……五天的时间好像也没干成,就那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桌上的饭菜换了又换,饭菜放坏了,便换上新的。
林清月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这个步骤。
在她的印象中,师父从来没有骗过人,他把她从那个泥沼带了出来,给了她一个新的人生。
每日坐在山门前,看着上山的必经之路,可始终没有出现任何一道身影。
风灵山的路很不好走,光以一个凡人之躯,要想走个来回的话没个一天多是不行的。
林清月本可以在山上等的,可她还是下了山,去了县城打听消息。
她见过了许多来逃难的灾民,听人说,隔壁县前些日子来了几个怪物,长得有房子那般高。
一拳一脚就足可把坚硬的石块化为齑粉,死了好多人,逃出来的百姓都说整个城池都乱得不像话了。
“我看到好些仙师都来了,剑飞来飞去的,我看那些天魔也撑不了多久的。”
“屁啊!和我看到的完全都不一样!那些仙师看着是厉害,可就我看到的就死了一个!被那些恶心的玩意一抓,那黄的白的都流了一地!”
林清月在这听到了很多,灾民们七嘴八舌的说着,但好消息始终是少数。
那一连串的坏消息直接被她给过滤掉了。
其实她知道的,如果局势真的有那么好的话,师父早该回来了,而灾民也不会出现在清定县了。
她去拜托县令打听一下消息,而县令却显得有些为难。
“林姑娘,仙师他老人家一身能耐在身,出不了什么事的,而且我们一介凡人,哪里掺和得了这些大事,等吧,吴国的供奉那么多,会有好消息的。”
打听来打听去的,最后只落得一个等字。
时间过去了将近十天,江游依旧音讯全无,林清月还是回到了山上,每日遥望着那条山中小径。
在师父离开的半个月后,这一日三更时分,林清月还在睡梦中,梦睡梦醒之间,她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
“师父!”
冲到庭院里一看,她只看到了几只鸟儿在啄山门前那道老旧的木门。
那一夜,再也无法入眠。
这天中午,她照常清洗着今日要做的食材,而这一次,身旁终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怎么还没做好饭菜吗?肚子都要饿扁了。”
林清月怔怔地抬起头,浑然不顾手上还沾着菜叶和泥土,她反复的揉着眼睛,再三确认着自己没有眼花。
“怎么?眼睛不舒服吗?”
眼前的师父在笑着,尽管脸色有些苍白,可笑容却是真的,人也是真的。
“很快!饭菜很快就好!”
捣鼓了好一会,林清月遵守了那个小小的约定,她用从师父那学来的厨艺做了一只香气扑鼻的烤鸭。
今天的饭菜比往日的都要可口,并不是她的厨艺突飞猛进,而是多了一块吃饭的人。
“我好像离开有半个月了。”江游埋头干饭之余,闲出嘴来说道。
“已经足足十八天了。”林清月强调着这个日期。
“这世道真的要变了,那些天魔变得越来越厉害,再这样下去,我这样的修为都帮不上什么忙了。”
江游在诉说着十几天来的经过,他见到了许多,像当年清定县陷入火海那般,那些城池也陷入了一样的困境。
他和吴国的供奉们竭尽全力的围剿着那些怪物,可数量和修为都不占优,周旋了好几天,依旧没能取得决定性的战果。
好几个供奉一时大意,死在了天魔那些层出不穷的法门能力上。
最后他们只能召集人手,退守到城外,等待援军的到来。
“听说朝天城也被袭击了,那么大的一个城池都没法幸免,可想其他县城会是怎样的局面。”
“我的修为也不算低了,可如果不是人够多,最后援军来得及时,不然我都得交待在那了。”
江游独自喝着闷酒,借着那股酒劲把所有不快都说了出来。
江游已经不是第一次感觉到实力的重要性了,他也想像那些大能一样,举手投足间即可改变战局。
奈何天不遂人愿,一个金刚境二重能做的实在有限。
光是与那些天魔周旋就已经费尽了力气,要想斩杀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嘛,聊胜于无,在剿灭天魔的那时候,他看到了不少淬体境的修士,仅凭着一腔热血就来了。
他当时问一个才淬体境入门的散修:“这里太危险了,你的修为还弱,干嘛来这送死?”
那散修的回答锵锵有力,他说:“国难当头,岂能坐视!”
来了,可也死了,打扫战场的时候,江游发现了散修的尸体。
整张脸被削去了一半,差点就面无全非了,肢体七零八落的散落一地。
那满腔热血最后浇灌在了这片土地上,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江游敬佩这样的人,他收敛了这名同道的尸首,并安葬在了一块风水宝地上。
“我能做的好像也就这些了。”
林清月不停的往师父碗里夹菜,“能做到这些已经很了不起了,像普通人哪里能干得了这些。”
江游连连苦笑,那些安慰话也仅仅起到了一个表面作用而已,内心的恐慌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能安抚。
听着师父口中那些可惜且值得佩服的事迹,林清月并没有见过那些仙师,但听来听去,她只听到了残酷二字。
是的,只有残酷,在那些壮举背后是血淋淋的残酷。
她长叹一声,道:“这世道真的太残酷了……”
“就是因为太残酷了,所以我宁愿犯错。”江游挤出一个牵强的笑,“也不愿意什么都不做。”
或许过上许多年以后,江游觉得也会有人憧憬着他的身影,把他当成偶像一样,追寻着他的脚步而前行。
这样子去想的话,好像做什么都有了值得的理由。
如此想着,江游又闷了一口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