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陆陆续续吃完饭,坎肩他们就蹲在铺子外面抽烟,胖子和二叔从饭前唠到饭后,也不知有什么话能聊这么久,小哥则是自顾自用晾衣杆将薄膜叉去一边,蹲下身检查着那姐姐的底细,不与其他人搭话。
木安递来一瓶拧开的矿泉水,和我并肩靠着墙壁闲聊,他撇头顺着我视线望向门外,然而眼神却没有聚焦,似乎在无限放空的游离,我伸出手肘肘捅一捅他,小声问道
“我看二叔脸色不太好,他等会是不是有事要说?”
木安“嗯”一声,话落下一阵又补充道:“二爷会跟吴邪挑明他的病情。”
虽然人后木安对二叔从来都是直呼其名,一口一个“吴二白”的叫着,但是在人前他还是该用尊称时就用尊称,行事做派也不拿架子,不卑不亢,态度端的刚刚好。
“为什么?”我半惊不惊的看着木安,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有几分疑惑崭露。
他斜斜的瞟一眼二叔背影,旋开瓶盖兀自喝几口水,慢悠悠吐出无关紧要的几个字:“他自有用意。”
我不以为意的收起话头,这时身后忽然响起大汉惊异的嗓音,声大如洪钟且直冲耳膜,他不断重复对我们嚷嚷道:“小三爷醒了!”
当即转头看向声音所指的方向,不只有我,在场的几十个人目光全部凝聚在他身上,只见天真艰难的掀开眼皮,先是迟钝的呆愣一会,又缓缓抬起脑袋左顾右盼的扫视我们。
胖子见状神色激动,撂下二叔搓着手就颠颠儿赶过去,原本打扇子的大汉立马起身给天真倒茶,同时白蛇拎着两袋子外卖上来,在凳子上摆开四五个饭盒。
天真揉着太阳穴勉强喝口茶水,饭是一点都吃不下,他推开塑料盒颇为茫然的看问胖子:“我这是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舔着脸问,刚刚哥几个见到你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你躺在地上有多安详,只有进气儿没出气儿的,好家伙,台一搭,风一刮,兄弟姐妹来献花,都说三十而立三十而立,你这三十好几可够叛逆的。”
天真烦躁不已的摆摆手:“你他娘的慢点挤兑我,先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他说着说着话语一顿,似乎是回想起些什么,眼珠子呆滞的转了转,神智慢慢的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惊叫道:“我操!我怎么活下来的!”接着扭头环视一圈“哈总呢?他不是跟我在一块吗?”
“你活下来是人小姑娘出手快,就十一仓那被你捆成粽子的小仓管,叫什么白昊天的,哈总这会在医院躺着呢,也不知道你俩搞什么飞机,你没啥事他断了好几条肋骨,估计没十天半个月丫下不来床。”
胖子搬个小马扎坐在天真跟前,和他唠唠叨叨前因后果,天真懵懵的听着,原本外围蹲着的坎肩他们闻声而动,一下子前仆后继的哗啦啦全往里面涌。
不一会儿,小小的前院几乎每个落脚点都有人站着。
天真乍一看满屋子的人群有点被吓到,他惊疑不定的看看他们,回头问胖子为啥有这么多人在这儿,胖子就耐心跟他解释白昊天呼朋唤友的骚操作。
胖子喋喋不休讲个没完,天真边听边顺着地面的影子往上望,他视线刚在二叔面上落定,我就见二叔身子突然一动,右手臂毫无征兆的高高抬起。
心中暗呼一声“不好!”,我连忙飞起几步用最快速度冲向二叔,在手掌落下前死死拦住他将要招呼天真的嘴巴子,抱着二叔胳膊往外使劲撇。
“二叔,咱有话好好说,有事动口不动手,毕竟外头这么多人看着,又都是我哥以前的伙计,好歹给他留点颜面。”
二叔显然气急,扇人的冲动虽是被我及时阻拦,可脸上的表情依旧阴沉如雨云。
在原地僵持片晌,感受到二叔手臂力量已经收回不少,我也识相的微微松手,任由二叔撇开我缓步上前,他眼底还是闪着冰冷冷的暗光,胖子见状赶紧起来给二叔让座,适时的退到两人旁边。
天真大气不敢出的瞅着眼前人坐定,硬着头皮迎向他尖刀般的凝视,两人互看没两秒,果不其然,天真在二叔尖利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怂怂的往后挪一挪身子。
“脸面要靠自己挣,而不是让别人给你留,你今天的死样子这些人也都看见了,以后他们要是再敢帮着你瞎胡闹,你跟谁出的事我就找谁麻烦。”话音定定的落稳,二叔转头注视满屋子的伙计,眼色冷的可怕,如刀刃的锋芒蕴藏于瞳孔,正散发着渗人的寒光。
坎肩他们没人敢吭声,看天的看天,瞧地的瞧地,唯有小哥和木安面不改色,在森冷的气氛中,还不忘两两相望数秒,不知在“含情脉脉”些什么。
二叔说完又看回天真,语气听不出多大的波澜,平静道:“你能让我省点心吗?”
天真理不直气不壮,也不敢大剌剌的和二叔对视,只僵硬的挺着脖子,服下软来:“这次是我疏忽。”顿一顿,他慢吞吞道:“你总得给我一个过程,让我慢慢放下。”
“你准备多慢?”
二叔到底还是心疼天真,即使口风坚硬如铁,手上却还是掰开筷子递给他,抬抬下巴示意他吃饭。
顺坡下驴这话形容天真分毫不差,他接过筷子埋头扒拉着饭菜,低眉顺眼的不行,不顶嘴也不瞪人,但就是不回二叔的话。
二叔随手将饭盒盖摞去一旁,不顾他漫长的沉默,继续道:“你别待在家里了,我给你安排个活,有事情干你不会胡思乱想。”
“再给我点时间,我想帮你忙,查查事。”天真慢慢夹着菜,低眼直直盯着面前的盒饭,并不抬头看二叔:“我不知道这东西这么凶,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去十一仓看东西,怎么样?”二叔权当没听见天真的言语,用陈述的口气说着疑问句,话中语调仿佛不容置喙般专断。
天真用筷子扒拉着青椒炒肉,戳个半晌也没往口里送:“工资多少?”
“一个月三千五。”
胖子站的离我不远,他闻言就扯扯我袖子,低声道:“你别说二叔年龄不小人还挺潮,这不就让他找个厂子纳鞋底吗?”刚说完,胖子马上就被二叔的死亡凝视洗礼,他无奈的撇撇嘴,识趣的转过脑袋。
这是我们最近开黑时胖子骂人的新梗,队友一坑他就骂人家有功夫打游戏还不如找个厂子上班,省得出来外头丢人现眼。
天真放下筷子不再进食,默默道:“现在实习生工资都比这个高。”
二叔不搭理天真的垂死挣扎,挥挥手让下面的人都散掉。
待伙计们撤个七七八八,胖子就对天真挤眉弄眼,劝和道:“你是高龄失业,看仓库特别合适,又清闲,反正你没事干,坐夜班还有加班工资,你加把劲多赚点启动资金,回头咱们在雨村开一大排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