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瞎子走后,我们都出奇的没有良心,没人提出他去有啥不妥的。
天真有点想明白什么,对我和小哥道:“我们会不会不小心转牛角尖了?”
小哥看着我,于是我清清嗓子问:“什么误区。”
沉思半天,天真说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话:“谁规定九宫格必须有九个?”
我几度沉默:“你这话我很难接。”
“我的意思,九宫格并不是每个格子都能派上用场,好比人体器官也有没什么作用的阑尾,例如我之前排盘,用的方法就是要把中五宫的天干信息寄存在坤宫,演算的过程中坤宫一直代替中宫,中间的格子在这里是摆设。”
天真掰的稀碎向我解释,我才恍然大悟道:“你认为九宫图只需要八宫就可以成立,中宫相当于人身上的阑尾,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我以为我已经理解的很透彻,没想到天真听完仍然摇摇头:“中宫可以没用,但它作为九宫的一部分必须要有,我是觉得,假设这几个门是以九宫为原理的机关,那么它只用八宫就可以驱动和成立,而我们不应该局限在九宫就一定要有九扇门或九个格子的思维误区。”
猪脑过载的我脑子开始拒绝思考,我看看漆黑的头顶,头痛到只想阴暗地爬行,我决定认真的敷衍天真,等候瞎子的答案。
黑大爷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双手,他在里面起码摸了三四分钟,我们仨等的都靠墙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了,好半晌才听到瞎子胸有成竹的声音:“线条好乱,肯定是清明上河图!”
神他妈清明上河图。
天真喊道你麻溜地出来换我进去,门塌就塌了,瞎子嘿嘿一笑:“逗你们一乐,我摸着歪七扭八的,还割手,像是一块裂开的大地,它对应的应该是坤卦,以此类推,前面每个柱子上刻的花纹,都是一副卦象,合起来刚好可以组成八卦。”
瞎子话音未落,小哥仿佛受到什么启发,丢下我们扭头就走,步履匆匆,看方向是要走去下扇门。
我让瞎子先待好,抓住天真朝着小哥的背影追去。
在我俩追上他的时候,他正好要推开第八扇门,我们俩是跑的气喘吁吁,天真叉着腰,脸色有些发白。
小哥瞥我们一眼,半句话都没解释就继续推门,在我们瞠目下直接走进去,甚至连手电筒都没开。
我跟天真都不约而同把手电光打上去,他的目标似乎不在柱子,走的目不斜视,过程里根本没有停留,直到他的背影没入阴影,天真才收回手电挠挠头。
候在门口等了片刻,里面传来硬物转动的咔嚓声,窸窸窣窣过后,一束手电光遽然亮起。
眼前大亮,一览无余,而后我就看见竹节般的石柱竟被外力生生掰错位一节,在视觉上错位的石柱加上另外两根柱子,看上去十分像是拆开一半的六爻。
天真没有露出过分讶然的神色,好像心中已有此预料,只问:“什么玩意?”
“开门机关。”小哥意简言赅:“密钥是柱子上的卦象,后面有一扇檀木暗门。”
天真问:“门后有什么?”
“三根柱子。”
然后小哥平静的告诉我们,所有柱子都是一道被串联起来的巨大机关,在柱子同时被拧转到正确位置之时,机关就会开启,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也不能预料。
“简直离谱。”
有一丝不可置信的裂痕在天真脸上蔓延开来:“我不明白,把答案写在题目上,二百五都干不出这种缺心眼的事儿。”
我退后一步,抬起头,第八扇门的匾额上写着:炎天。
我回想着前面所看过的匾额名称——阳天、苍天、变天、玄天、幽天、颢天、朱天、炎天。
一共八扇檀木门八块匾额,原本对应八卦就可以完美解释这八间石室的布局,非常合理。
然而谁都没想到,在第八间石室的后面,还有新的暗门,也就意味着破八为九。
而现下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有足够的人数可以打开机关,但之后会发生什么,谁都没有把握,最有可能的是我们会就此被分散,对于刘丧这样的重伤员而言,一旦落单无异于是在对他宣判死刑。
还有,为什么会这么凑巧。
我们有九个人就刚巧有九扇门,没有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不多不少,难不成仅仅是九宫的缘故。
久违的焦虑顺着思绪一拥而上,宛若打着死结的线头被外力不断收紧,在我本就混乱不堪的脑子里肆意缠绕,搅出一场无法理清的兵荒马乱。
简洁到刻意的机关谜底,残缺的六爻卦象,以及跟八卦几乎搭不上关系的匾额,
我开始换位思考,如若这人是我,我会希望用毫无用处的机关来阻挡什么,或者它诞生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有真相就在呼之欲出的嘴边,却差一把释放它的钥匙。
“合着我们是背到极点负负得正,点背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运气一来,瞎猫都能碰上死耗子。”天真骂骂咧咧:“真是天选倒霉蛋,但凡少一人这会都能打道回府了。”
天选——!
有道霹雳直冲脑门,霎时冲开一脑袋的混沌。
我按捺着兴奋对天真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机关的目的其实不是要把人关在外面,而是要把特定的人放进去?”
“特定?”天真自嘲道:“这情况还能定谁,很明显咱们八个都得身先士卒。”
“对,它选定的进入者是我们,八个天选倒霉蛋,无论是塔里的蒙卦也好,或是小哥推演太乙神数时以今年为太乙积年,修建这座地下城的幕后之人似乎对未来了如指掌,他很明确这儿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会闯入一群什么样的人,只要在合适的位置埋下相应的暗桩,我们就会像过主线的游戏玩家一样,按照他的预期一步一步走下去。”
我有两分心神不定,只能深呼吸来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我在想,这里一直以来被无数张家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却又屡屡攻克不下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他们不是被盲冢选中的人,换而言之,坟墓是死的,它不会选择任何人,可命运会。”
正如汪家人认为世界上有非意识的神在左右历史的进程,我同样认可命运的存在。
但在我的认知里,它不是天道或上帝之手。
我更喜欢瞎子的说法,它是游戏里面的系统,是莫比乌斯环的相交点,是维持世界平衡的隐形秩序。
不管是天授还是听雷,都是系统在对游戏执行的某种修正程序。
在蝴蝶效应的翅膀之下,即使是极其微小的影响都会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有种必然的力量指引我们来到盲冢,不是失明的瞎子,也会是别的理由。
它令偏移的火车回到正轨,让一切都往该行进的地方前进。
天真从来就不是笨人,他沉默良久,忽然扯着我走到阳天门前,也是我们发现的第一扇檀木门前。
“我进去,你等会去给他们传话,收集下群众意见,他们要是都没屁话,你就让他们用秒表掐点,确保我们是一起触发的机关。”
“不再考虑一下?”我犹豫道。
天真很少会武断的下什么决定,他不会拿周围人的安危随便开玩笑。
所以只要他敢,并且真的去实施,不论是多么荒唐的提议,我们都会支持。
“考虑个蛋,今天我就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天真大有一股破釜沉舟的意味。
我定定地看了看他,说那就统一五分钟后大家伙一块转柱子,他表示可以。
接下来我就挨个探监挨个问过去。
胖子作为吴邪头号拥护者当然会同意,严谨如木安不知在想什么,竟也没意见,小张哥跟我石头剪刀布,我赢了于是他站天真这边。
千军万马更佛,刘丧不乐意,他现在上在场唯一不同的声音,但没啥用。
迅速过完一圈,我把刘丧地反对票拍回到他脸上。
最后我走回小哥所在的炎天门。
八扇门在外观上看形成了个正圆,炎天门里的暗门正好被整个圆包裹进去,是属于圆心的位置,也是天真口中的中宫。
暗门上也有匾,刻的字我不认得,拍了张照,准备一会让天真认认。
由于小哥已经走进第九扇门,我就留在炎天门里,小哥指导我怎么把错位的柱子复位。
中宫天干寄坤宫,小哥刚刚开暗门用的是坤宫的卦象,而柱子上雕着许多茂盛的树木,遮天蔽日,因过于枝繁叶茂,被风吹的几乎歪了头,这次我得按柱子上本身的卦象,开巽卦。
大概是等待时间流逝心内莫名的不安,我问小哥知不知道九块匾额的意思,那么多天,都在天个什么劲儿。
他向来是听破不说破的,只简短道:“古籍记载天有九野,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东北曰变天,北方曰玄天,西北曰幽天,西方曰颢天,西南曰朱天,南方曰炎天,东南曰阳天,匾额所在的石室象征其中的一重天,共有九重,在古时九野又称九重天。”
“跟外面的层城差不多,都代表仙境?”
小哥应一声,又道:“九是单数里最大的数字,有极限之意,九重天更多是在代指天的极限,而不是九本身的数字意义。”
我突然想到一路以来小哥的缄默,他其实知道匾额的含义,却在我和胖子想破脑袋时都不曾出声。
想来想去,小哥都不是会卖关子的人,他只可能是在想别的事,让他无暇顾及我们。
而且这件事应该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