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早就昭然若揭，但有时小张哥就是有种恶趣味，话不明说，非要我借我的口。
“他为什么要执着于长生，你想过没有。”小张哥烟抽的非常小口，还没有抽完。
老腔调听的多，我有点不耐烦：“你怎么老问我，没完没了的，有屁就放行不行。”
“好好好。”他居然顺从地抬起手，表示退让：“是因为你们祖传的恋爱脑。”
“什么？”我一下子没转过来弯：“什么恋爱脑？”
“林士之娶的是张家女子，而且是族长之女，血脉强到洒一片血能把你们村的蟑螂都给根治了，巨能活，可林士之是普通人，活到九十九都算他祖坟冒青烟，眼看夫妻要阴阳相隔，人家没有追求的吗，不想一辈子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吗。”
我难以置信：“你有什么证据，我合理怀疑是你编出来抹黑我祖宗的。”
“我闲出屁编个故事黑族长的岳家，又没有好处。”
“但这也太离谱，你在哪得出的结论。”
小张哥含糊地笑：“不能告诉你来源，你就当是个秘密。”
“我不信。”
见我坚持，他才松口：“确实还有一点别的因素。”
我一张脸黑气腾腾的，都不想再追问，只用千刀万剐的眼神让他麻溜说。
“张夫人作为族长未婚妻却下嫁外族——”话没完被我怒瞪：“怎么就下嫁了！”
“另嫁。”他立马改口：“张夫人作为族长未婚妻却另嫁外族，对于当时的张家来说不亚于奇耻大辱，虽然这事在明面上被掩盖过去，实际上张家内部是对这位张夫人下过追杀令的，张家人痛恨叛徒，我们就诞生在这样的体系下，平时不止收集情报，还会兼职搞暗杀。”
我饶有兴味：“你猎杀过叛变的张家人？”
据我所知，敢叛出张家还能不被追回来的人，基本都很牛。
谁承想我话音刚落，小张哥的眸光骤然一变。
原本还算随和的眼底忽然深到发寒，在暗淡灯光中被映衬的格外阴冷，如幽冥一般，几乎能冻结空气。
我察觉到可能是自己刚才的话触痛他了，于是飞速转移话题：“追杀令跟林士之长生有什么关系，他要保护张夫人吗？他有牵制张家人的办法？”
“有，他掌握着可以威胁到张家的东西。”他眼底的压迫感逐渐敛去。
“是什么？”
小张哥摊摊手：“不晓得。”
如常的眼波毫无动荡，仿佛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按捺住无数想要发问的心思，低头陷入沉思。
小张哥是个很矛盾的存在。
他身上经常散发着一种能绝对掌控我的迷之自信，所以他在面对我时候总是很随心所欲的，或许我在他眼里看来不过是一只能随手捏死的蚂蚁，因着小哥才破格拥有一张免死金牌，他表现的相当自负，似乎是完全不在意我的任何反扑。
可是我又能感觉的出来，他潜意识十分的防备我。
从他的话术中就可以窥得一二，他什么话都不说尽，老是在给我下套，明明是一环扣一环的信息，他却总要拆的稀碎，像猫逗鼠般一点一点抛给我，让我在与他对话时不得不耗费大量的精力去思考，才能把他丢给我的所有线索连接起来。
我头很痛。
稀薄的烟雾从面上掠过，温和的烟草味并不刺鼻，我抬起头，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在想什么？”
“你——”我迟疑片刻，还是道：“我想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
“当然是光复张家。”小张哥故意表现的像个张家脑残粉，但一双静水般的眼里没有任何波动。
“你怎么光复张家，靠长生吗？很明显，林家失败了，况且你们张家是天选的长生者，还用得着非这功夫。”
小张哥的面上只剩下笑这种表情：“倒个大斗，光宗耀祖，让他们重新信服于族长的淫威。”
不知为何，这一刻的他让我感觉到极其陌生。
好像我从来不曾真正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突然一阵莫名的战栗席卷全身，我瞳孔微微放大，呼吸猛然一停。
望着眼前噙着张扬笑意的男人，我感到一股无法言说的细思极恐。
我发觉，他竟然一直在我面前表演。
他不着痕迹的露出各种破绽，让我以为我可以稍微看透他，演出我固化思维中腐朽的张海盐。
而他戒备和针对的对象从来都不是我。
是木安！
是他早就提过，却不被我放在心上的木安！
他眯起眼睛，吐出一口长长的白烟，笑弧更浓了。
“被你发现了，但你没机会了。”
“这逼给你装的，好生硬。”
我的演技大概是不太高明，只见他嗤笑一声，狠狠吸口烟，把烟吸到底:“你现在是知道我不会再动你，嚣张的很。”
“合着还得感谢你大慈大悲？”
我尽量让自己显得不生硬，同时疯狂转动脑筋，试图想出跟木安通气的办法。
小张哥来者不善，既然对我无欲无求，最大概率就是他想要除掉的人会跟我密切相关，如果是天真或胖子，他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也不敢挑战小哥的底线。
唯一的可能只有木安。
他仇视汪家人，看木安更是极为不善的，只是平常这份敌对被他隐藏的很好。
更或者说，他那时表现的对全部人都不屑一顾，又总欲盖弥彰跟木安吵架，我们都只当他们是单纯的合不来，却没料到他对木安已经到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一开始我对林士之的进度还没什么把握，一路都在收集资料，还要感谢你和黑瞎子，是你们误打误撞闯入修罗道，才能让我确定林士之的计划已经进入最终阶段，他的试验品无限趋近于完美，只差临门一脚。”
“什么？”我再度愣住，忽而意识到什么，失声道:“是那个张家人——！”
小张哥赞赏地点点头，把烟按灭在地上，他看着我，眼里涌动着令我特别不舒服的情绪，仔细分辨，竟像是感慨和怜悯糅杂而成。
“你看你的运气有多好，别人穷极一生都追寻不到的东西，对你而言却唾手可得，你被幸运之神眷顾，即使来路不明身份成谜，他们还是愿意接纳你、相信你，连族长拼尽一切也要护着你，老天似乎一直都站在你这一边——但你的好运今天就要到头了，你信吗？”
小张哥在笑，目光却如蛇牙一般，紧紧迫住我的神经，一寸寸逼近，直到我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