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照例在东南角点上一根蜡烛,看火苗稳定才示意天真开棺。
其实人点烛鬼吹灯的传统在我们这都要成时代的眼泪了,但是在暗室里经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变故让胖子怂了,他认为是他吊儿郎当太久,惹得北派祖师爷发怒了,所以狗狗祟祟地念叨给自己辩白,他就捡起这被他忘到爪哇国的传统。
不过真要细究,咱们这支队伍里,除去天真是个半吊子的南派土夫子,其他人要么是野路子,要么都是北派出身,千军万马出自张家,张家是北派传承的盗墓世家,算作北派。
蜡烛在墙上映出微微晃动的影子,小哥第三次划开封棺蜡,示意我们都离棺材远一点,也不需要帮手,他独自开棺就行。
“小哥,你下手轻着点。”胖子忧心忡忡道。
黑瞎子在背后戳戳我:“家门不幸,为防止你祖宗的棺材板压不住,要不你先磕几个?”
我想想也行,利利索索的上前朝着棺材作揖,学着胖子神神叨叨的口吻道:“老祖宗在上,受我一拜——”
“老林头祖宗在上,受我们一拜。”
胖子脸不红气不喘地接过话头:“不是我们没良心逮着你们家挖,实在是小齐这小同志的眼睛不行了,差一味药救命,这药呢就在各位老林头的棺材里,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说句公道话,这小同志对你们家的大闺女也算是掏心掏肺,想必你们一家子活菩萨不忍心看这小同志遭罪,我向马克思保证,挖你们家祖坟,这绝对是最后一回,几位林老祖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小辈儿计较,回头让你们家大闺女给你们多烧点纸钱,在地下都改善改善生活,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如来佛祖我佛慈悲。”
念完,胖子跟个黄鼠狼似的贼兮兮往下一拜,跳起来就拍我:“搞定了,你祖宗说没问题。”
我:“啊?”
没想到小哥还真配合的等着胖子絮叨完。
“哑巴,你就宠着他吧。”瞎子冷酷道。
小哥开棺比我开罐头都熟练,行云流水一套动作,掀翻的棺材板在胖子的吆喝下被小心翼翼放在地面上,一股极其酸爽的恶臭扑面而来,臭的我连连后退,眼前开始竟冒起了小星星。
“妹子,你祖宗这香港脚味儿挺正的。”
胖子脸色都给熏绿了,愣是一步不退,反而还向前走了两步。
小哥屏住气息,从腰包里掏出两个艾草球,点燃了甩出烟雾,再把明火踩灭,扔进棺材里。
带点薄荷清新的草药香气弥漫到整间墓室,我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鼻管辣辣的,再一吸,登时感到一阵七窍通畅浑身舒爽,被臭晕的脑子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说起来这个艾草球还是小花投资的中草药公司研发的,本来是用在公共厕所每日消毒去味道,一颗的效力就非常强,因为原料都是草药,也研发了居家款,燃烧后靠热度持续散发烟雾,不会有明火,用在墓里也很合适,天真就要了两盒子过来,平时都塞在背包底下,我们都忘记了还有这东西。
在艾草球强有力的熏香下,棺材里传来的恶臭很快被中和成一种不冲鼻的酸味,没有像想象之中有什么机关忽然炸起,幽暗的烛火染上玉棺一角,平稳的倒影显得十分安详。
我探头一看,只见棺内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具骨架,一侧躺着两只猫头鹰的干尸,羽毛还连着皮肤,瞧着是被制成了标本。
骨头架子没有过度的发黄发黑,还保持着较为浑白的状态,身上穿着大殓之服,又盖着一层招魂幡,面上覆盖着一方丝绸帕子,丝帕上用银线勾勒出两只朝天的鸾鸟,灯光一掠,光影浮动,如鸟羽沐浴着熠熠生辉的神光。
棺材里面没有很丰富的陪葬品,敛服的腰上系着一块黄玉禁步,下坠的流苏由几排蜜蜡珠子串连而成,在骨头架子的一侧还放着一把长柄唐刀,刀身如剑,刀鞘上没有任何装饰,只包裹着几块青铜护具,青铜鎏金的刀锷上镂刻着一只浴水而来的焦明神鸟,展翅如虹。
小哥戴上手套拿出唐刀,只听刀刃嗡鸣一声,寒光闪现,眨眼间刀已出鞘。
经过千年的风霜岁月,刀身居然没有锈迹,黑色的刀锋隐隐透出一缕青光,显然是把上好的唐刀。
在刀鞘的底端,刻着极小的一行唐楷:可传后世。
小哥把刀递给我,反手抽出黑金古刀,两把刀放在一起对比,色泽竟有五分相似,锻造工艺也能与之媲美六七分。
天真沉吟道:“这刀可能是张夫人从张家带出来的。”
黑瞎子从我手中拿过唐刀,掂量一下:“刀柄和刀锷都不是原装的,哑巴的黑金古刀浑然一体,但这把刀的刀柄承载不住这么重的重量,已经有裂痕了,看样子是把长柄唐陌刀,是用来在战场上砍杀骑兵的,很重,日常生活不怎么用得到,应该是工匠为林药师专门改良过的,让刀能更称手。”说着,他斜瞥我一眼:“拿回去重新做个短刀柄,倒是很适合你用。”
我用的刀一直是仿照小哥黑金古刀样式的短刀,他的黑金古刀我也能耍的起来,所以拿着这长柄刀时并不会觉得重到施展不开,相反还更上手一点,因为日常练习有时候会用小哥的黑金古刀,我腕力承重实际上还是相当不错的。
“必须给妹儿揣上。”胖子义正言辞道。
我挠挠头:“那——谢谢?”
胖子拎着我面向棺材:“朝你祖宗说。”
“好的。”我乖巧地朝棺材鞠个躬:“谢谢祖宗!”
瞎子就无比自然的把刀挂在了木安背包上,他的包都因此重的往下一坠。
胖子踌躇满志,指着被顶起一脚的面巾说到:“我能把这破布头掀开吗?”
“我说不能你会不掀吗?”天真反问。
“不会,但我会让小张掀。”
千军万马一脸嫌弃,直接用桃木剑挑起丝巾,利索地往旁边一扔——
果不其然,骷髅头嘴里含着一枚玉蚕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