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雯脸刷的一下全白了。
“姑娘,奴婢知道错了,求姑娘饶过奴婢吧。”晓雯忙不迭抱着顾景容这个大腿,她知道,二姑娘是不忍心惩罚她的。只要二姑娘坚持护着她,大姑娘是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事的。
“姑娘,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日后一定好好服侍姑娘,为姑娘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顾景芜嗤笑。
“说罢,你还拿了你们姑娘多少东西?若是交出来,还能从宽处理;若是不交,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没有了,没有了。除了这个簪子,奴婢那些东西都是姑娘赏赐给奴婢的。”晓雯连忙摇头,目光可怜的看着顾景容,希望她能够帮她说两句话。
顾景容蹙着眉头,嗫嚅着嘴唇,小声的喊着顾景芜,“大姐姐,其他的都是我赏给她的,真的。”
“景容,这个时候了,你还为她说话?这个背主的丫头,今儿偷了你金簪子,明儿拿了你其他东西。你越是纵着她,她就越放肆。等有一天所有丫鬟都觉得你软弱可欺,不怕你了,那莫说你这院子,就是整个顾府,可都要乱套了!”顾景芜实在不喜欢景容这犹豫不决的性子,什么事情都一味地想着别人好,却不知人心险恶,别人正是钻了她这个空子。
“可是,她毕竟是伺候了我好些年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顾景容知道大姐姐是为她好,可她实在不忍心。晓雯动了宫里赏赐下来的东西,轻则也得被发卖了出去。晓雯从小就跟着她,若是被卖了出去,恐怕会凶多吉少啊。
晓雯听顾景容为她说话,也哭着附和,“大姑娘,求您看在奴婢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伺候二姑娘的份儿上,就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大姐姐···”顾景容拉着顾景芜的手哀求着。她知自己这个情是不该求的,所以她根本不敢看顾景芜的眼睛。
过了好久,顾景芜才缓缓开口,“看在二姑娘的面子上,我便不将你发卖了出去。可是,顾府有顾府的规矩,若我今日不处罚你,日后怕是随便哪个都敢爬到主子的头上去了。”
她俯瞰着那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语气冷漠地继续说道,“来人,拖下去狠狠打四十大板。若是没死,便降为三等丫鬟,屋里的东西尽数没收,日后再不可踏入姑娘房门。若是死了——”顾景芜的话音拖得长长的,像是在思考,然而这短暂的时间却是像给晓雯的死刑令,吓得晓雯几乎失禁。
“那便直接拖去乱葬岗,免得脏了人眼。”
四十大板打在一个女子身上,不死也残了。
大姐姐下了令,顾景容也无法再更改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晓雯挣扎着被拖了出去,惨叫声回荡着整个院子,令人胆战心惊。
所有人都明白,顾景芜这一招只是为了杀鸡儆猴,让他们意识到这个院子里谁才是主子。人善被人欺,她这是在帮景容立威。
巧着,这个时候,门外面走进来一个人。那人小厮打扮,不过颀长的身姿,冷峻的气质,却是一般小厮不可比拟的。
光看着那身姿,顾景芜就知道,那人是尉长风。多年的相处,她对他的每一处细节都了若指掌。他走路不喜看人,有一种将周遭的一切人与物都隔绝在外的感觉。那是一种与身俱来的高傲,不屑于俗世同流合污的矜贵。即使成为了人尽可欺的下等人,那些东西也都是磨灭不了的。
他借着乞丐的名头获得了景容的可怜,混进了顾府。为了报仇,最后不还是变得俗不可耐?
他可恨,亦可怜!
尉长风在顾府院子里绕了一圈,大致了解了顾府的构造。再回到这个二姑娘的院子里时,正巧见着一个满头是血、涕泗横流的丫鬟被下人从房间里拖了出来,压到准备好的长凳子上挨打。打人的小厮身强体壮,手里拿的板子也是特别粗壮的那种木头,这样狠狠地打下去,莫说是女子了,就是成年男人都不一定受得住。
他不是个良善的人,还没有做到同情心泛滥的地步,不过让他相信那个愿意随手收留一个“乞丐”的小姐,会对丫鬟如此狠毒的下手,他到底是难以接受的。
外面那些丫鬟们怕是都被吓住了,没人帮他通传,他便自己一个人进入了房间。房门是开着的,他只是到了外室门边上就站住了。
屋里有三个人,两个坐着,一个站着。二姑娘他自是认得的,剩下两个,可不就是先前他在游廊无意中遇到的人么!
脑海里又一次响起那姑娘尖锐刻薄得近乎不近人情的话语,她那嘲讽的笑容依旧清晰。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确定,下命令打屋外那个丫鬟板子的人就是这个女子,手段狠毒,骄纵蛮横,私自体罚下人,没有一点礼数教养,真是把富贵人家的劣性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气愤。或许在梦里,他就潜意识觉得这个女子应当是极为体贴温柔的,现实中突然出现了偏差,他一时难以接受吧。
他并没有主动说话,等待着顾景容开口,不过他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在顾景芜身上扫着,充满了探究。
梦中的人,竟真的可以变成现实?
他怕是魔怔了。
彼时,顾景芜也在打量着他。重新回到是十多年前,所有的一切就像大梦一场。再次见他,她的心突然平静下来了,既然决定了忘记,又何必纠缠?她有她的使命,他注定与她背道而驰。
不待顾景容开口,顾景芜便站了起来,对顾景容笑道:“看看,罚了一个肆意妄为的,现下又来了个没眼色的。你屋子的事儿,我也不过问了,自己斟酌着办吧。我去娘亲那儿了,你处理完事情之后,莫忘了去用膳。”见顾景容想起身送她,她压下顾景容的肩膀,“坐着吧,不用送了。”
于是,不看尉长风一眼,在顾景容的目送下,带着宝琴便离开了。
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清洌洌的,却是与她性格极为不符。尉长风想。
顾景容送走了顾景芜,这才回过神看向站着的尉长风。不过她只是匆匆看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脸上因为与陌生男人接触而染上了些许绯红。她没想到,她无意中救下来的乞丐模样竟然如此出色,男性的阳刚之气从他的身体散发出来,那种陌生的气息,让顾景容紧张得有些手抖。
“你···”她抿抿唇,目光落在手边的茶杯沿上,声音小小的,带着羞怯,“你便是我救下来的那个?”
“正是。”尉长风道,语气平淡,没有任何情感。
把他收留了下来,自然得给他安排点儿活儿干的,可顾景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根本不会到那些活儿可以安排给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暂时便在府里待着,若是哪一日想走了,我自会放你离开。不过,顾府里你得做些事情。我想想,等想好了再告诉你,你先跟着丫鬟去休息吧。”
尉长风不是个多言的,点点头。跟着顾景容喊来的丫鬟离开了。
中午去前院用膳的时候,顾景容向周氏提起这件事情,并询问她的意见。哪知正吃饭的顾景芜忽然抬起头,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记着马厩还少了个打扫得小厮,不如便让他去那儿吧。”
于是,尉长风便成为了顾府打扫马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