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芜回头看向苏子衿,收敛了方才的情绪,笑道:“没有,也不过才开始罢了。”她起身,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
瓜子装在盘子里,她将盘子端给苏子衿手中,说道:“这儿有香瓜子,可以边吃边看。你们在这儿等会儿,我去里头搬两个凳子出来,总不能一直坐在地上吧,让人见着了,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你们俩,一个纪家掌家的公子,一个苏府端庄的姑娘,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苏子衿接过瓜子,来到纪尧身边,“看什么笑话?我该做什么,不该不做什么,关那些闲人什么事?”她取过一粒又一粒瓜子放在嘴里嗑着。
“那也不成啊。”顾景芜无奈于苏子衿的随性,笑着去船舱搬椅子去了,留下甲板上两个人单独相处。
纪尧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没有因为苏子衿的到来而动弹。他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远处黑沉沉的水面上,水面平静,如同一块质地极好的黑玉。烛火与船影倒映在水面上,那暗影便模糊一片了。
“尧表哥,吃瓜子?”苏子衿半蹲在纪尧身侧。
“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他指的是偷听。以他的武功,自然是可以发现藏匿在布帘后面的苏子衿的。他以为苏子衿会很识趣地消失,没想到苏子衿竟然出来了。
苏子衿垂下双眸,情绪低落了下来,全然不是方才那般欢快,“我本是无意偷听你和景芜说话的。我见你们都不见了,便想出来寻你们,刚巧听到你们在谈话而已。”
“若你是故意的,现在也不会在这儿好生待着了。”纪尧冷冷的说道。
他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寒冰,刺得苏子衿身体和心脏生疼。
她想,如果她是顾景芜该多好,能够得到这个冷心冷肺的男人的关怀与体贴。
可她终究不是。
不过,顾景芜比不得她的一点就是,她即将会成为纪尧的夫人,而她顾景芜却不可以。想到这个,苏子衿的心灵总算得到了安慰。
“尧表哥,是子衿错了,子衿下次不会了。”
纪尧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理她。
纪尧不理她,苏子衿也没了话说。她很喜欢纪尧,所以即使与纪尧单单沉默着,这样的相处她也是知足的。她放下瓜子,坐在纪尧身边,抱着膝盖,望着那戏台上的表演。
一个天女散花,灯光闪烁,夜色迷离,很多人为戏台上精彩的表演而鼓掌喝彩。
“这个舞蹈编的倒是精致。我前两年也学过,不若等以后有时间了,我跳给你看吧,尧表哥?”苏子衿笑道。
她的舞技是受到过严格的训练的,在这方面,她绝对拿手的很。平素她不愿意跳给旁人看,那是因为她自视清高,觉得那些人都配不上欣赏她的舞姿。她的舞,只为自己所爱之人而跳。
“不用了,我不喜欢看跳舞。”纪尧去毫不给面子地回绝了。
好在周围没有人在,不然苏子衿一定会羞愧到想要跳湖自杀的。
她的脸色有些发青,心中因为纪尧这样的冷漠而窝火,但到底没有直接发作出来。
“尧表哥不是不喜欢看跳舞,只是不喜欢看除了那个人以外的人跳舞吧?”她翘着兰花指,扶了扶头上的发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总是要回去的,表哥的心愿怕是难以实现了。”
她想让纪尧看清现实。
纪尧有些不满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这才吝惜地将目光投到苏子衿的身上,“你这话什么意思?谁要回去?”
“表哥心里知道子衿说的是谁。她怀着目的接近表哥,表哥难道真的以为她单纯的想要让你找回那段丢失的记忆?为何表哥谁都记得,偏偏不记得她?也或者说,为何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非要说表哥忘记了她?”
很多事情,明明心里有数,只不过自己不愿意承认。可是一旦被人毫不留情地指出来,所有的丑陋与伤疤都会曝光于日光之下,原形毕露。
纪尧厉声呵斥苏子衿,“住嘴!你知道什么!”
“子衿是知之甚少,但总好比表哥自以为是、自欺欺人好些。”苏子衿强忍着心中的苦涩。心中的委屈化为一片片锋利的刀刃,顺着话语袭向纪尧。
纪尧却笑了,冷峻的脸上,那笑容也冰冷得很。“自欺欺人?不。无论过去怎样,未来又如何,她终究是我的,哪儿也去不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周身散发的摄人的气势让苏子衿怔住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们在说什么?”顾景芜一手一个,搬着两张椅子过来。她有些费力地把椅子放到了甲板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别坐地上了,坐在椅子上看吧。我再去拿一些水果点心什么的来。”
“顾景芜。”苏子衿喊住了她,“你说,你到底什么人?”
顾景芜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就扯到这个了?
“我?我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啊。”她耸耸肩。
“呵,小丫鬟。那好。我问你,身为主子,我有权利命令丫鬟做任何事情吧?”她知道自己此时脸上因为嫉妒而扭曲得多么难看,可她就是气。她不能冲纪尧发火,顾景芜就撞在了枪口上面了。
顾景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她笔直地站着,“姑娘有何吩咐?”
“给我跳下去。”苏子衿指着水面。纪尧不是千方百计护着的么?她偏要动顾景芜一下试试。
“苏姑娘,”顾景芜望着水面,“我是丫鬟,但不代表我会因为主子的一个玩笑话而自愿去死。”
“不愿意为主子死的丫鬟,何谈忠心?”苏子衿道,她今儿是下定决心要为难顾景芜了,即使她心里明白,和顾景芜撕破脸皮并非出于她的本意。
顾景芜嘴唇紧抿,不说话。
“看吧,尧表哥,她啊,连为你死都不愿意。这样的女人,你还要么?”苏子衿冷笑一声,目光淬了毒一样。
顾景芜总算明白了,苏子衿这是在把她当做出气筒呢。这也怨不得纪尧,就纪尧那种气死人的性子,谁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