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院里的梨树开花了，满园的梨花洁白如雪，香气扑鼻。沈小婉折了几枝梨花插在窗前的天青色的瓷瓶里，极为雅致。
今日江执休沐，要宴请交好的同僚过来吃酒，所以沈小婉早早的起来忙碌了起来。因着是第一次宴请有身份的客人，沈小婉小心谨慎，生怕稍有疏忽怠慢了客人，一直问江执所备的菜妥不妥？
“妥了。”江执看着锅中熬煮着的奶白鱼汤，“将军不是过精细日子的人，不会在意这些的，只要有酒有肉就成。”
沈小婉心底可没有被宽慰道：“你说得倒简单，若真像村子里做宴席一样做一桌，以后李将军定是瞧见你也绕道走了。”
江执去过其他几个小将家中吃酒，也是做得稀松平常的菜，便觉得无需太过在意了，“我出去接他们，顺便打两坛酒回来。”
沈小婉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我瞧着菜似乎还少了些，你拿银子去街上酒楼买几个大菜回来。”
“你买了烧鸡和卤味了又做了这么多够了。”江执摆了摆手出了门，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沈小婉气得叹气，却也没有再追出去，锅中的汤已经差不多了，当舀起来放进瓦罐里煨起来。
莫约午时的样子，江执宴请的同僚们便到了，其中便有林山和林大娘，李将军是最后才来的。
其余交好的同僚并未带家眷过来，似乎同僚间吃酒都默契约定了不会带家眷前去，除非是生辰或是大摆筵席什么的。林大娘前来的也是因着沈小婉特意叮嘱了江执邀请了，毕竟一路来京城的时候小宝没少受林大娘的照顾。
江执宴请的同僚共有十余人，都是在营中交好的小将，十几人刚好坐满两张拼凑在一起的大长桌，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哪怕是常吃酒肉的人闻着也忍不住大快朵颐。
“江三，你娘子的手艺真不错。”李将军吃着摆放在中央的辣子鸡赞不绝口，“还是第一次见着菜里全是辣子的。”
“虽然辣却是味儿。”林山道，“以往在边城，夜里最盼着便是嘴巴里能嚼几个辣子了。”
另一人道：“有一碗辣汤就不错了没有辣子。”
李将军饮了一口酒，没说话。
江执瞅着李将军的样子定是想到了当初在边城的那些兄弟们，便上前倒了些酒水，转移了话题：“如今春闱已结束，落第的考生绝大部分已经归乡，京城应当不用我们再协助了。”
李将军颔首，“之后回营中继续操练。”
厅里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在灶房这边用饭的沈小婉听得不是很真切，只是也不敢凑近了去偷听，听了一会儿见确实听不到只得作罢，给林大娘夹了不少不塞牙的蹄膀，“大娘多吃一些。”
“不用夹，我自己吃。”林大娘看向一旁认真吃饭的小宝，“小宝去书院的事儿定下了？”
“定下了，明日便送去。”沈小婉点头，“多亏了李将军帮忙，要不然只能去外面的私塾念书了。”
林大娘点了点头，望了一眼大堂的方向，“你也是第一次见李将军？”
沈小婉点头，“第一次见。”
在荆州时还是李都尉的李将军倒是来寻过江执，但她并未在场，所以不算见过。在未见之前她还以为李将军是个长得极为高大粗狂的男人，没想到身材挺瘦小的，不过的确有几分本事，要不然也不会踩在万千尸骨上爬到这个位置。
“只是听小宝他爹说以前在边城也在李将军的营下，所以才多关照了两分。”沈小婉看着林大娘不时看向小宝，心知大娘想抱孙子了，“林大哥可说亲了？”
说起这事儿林大娘便愁得紧，像大山这岁数早该娶亲了，如今年岁大了便不好说亲了，早知便在村里给儿子娶一房了，“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过些日子再看看。”
“那慢慢来，京城的好姑娘多的是，林大哥是好人，定能娶一门好媳妇儿的。”沈小婉说道。
“你要是有认识的好姑娘可记得和大娘说。”林大娘又道。
沈小婉心想平日大娘不爱说话的，遇上了儿子的事儿话也多了，不过嘴上还是应着好。
正厅里传来要酒的声音，沈小婉忙把放在灶房的酒水抱了一坛过去，刚走近的时候听到屋内说着：“上面那位是想轻拿轻放，要不然怎么就抓了几个五品小官便了事？手中都没实权能把手伸到贡院里去？”
又一人道：“我看是老糊涂了。”
李将军的声音蓦地响起：“闭嘴，这些话都给我吞到肚子里去，若是泄了出去没好果子吃！”
里间倏地噤声了。
沈小婉等了片刻，才端着酒水进了屋，等江执接过酒水的时候小声问道：“可还要炒几个下酒菜？”
“嫂子，菜还多着呢，还没吃完。”叫作张春生的年轻小将忙道，“嫂子做的菜味道很好，比万和楼的菜还好。”
“我就说你月俸老是不经花，原来是拿去万和楼吃酒去了？也不知叫上哥哥几个？”
“他那点月俸能去万和楼？”
“我闻着味儿的还不成？”张春生笑着说道：“我就是想说嫂子做的菜味道好，比起外间酒楼的菜也不差。”
“这倒是，的确不错，尤其是这辣子鸡吃着最为舒服。”
沈小婉笑着说道；“合大人们的口味便好，我还担心怠慢了大人们。”
“不会不会。”
“那大人们慢用。”沈小婉说罢便退了出来，走回灶房之后心底微微沉了沉，想到刚才听到的话，不由想起了昨日买菜时看到被抄了家几户官员。
当时看到抄家的时候不少围观百姓便揣测那几户定是贪官污吏，又有人说是去岁被圈禁的一个王爷的同党，总之说各种话的都有，但都没人提到贡院，连江执回来都没提过，春闱时贡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沈小婉皱了皱眉，果真交际的圈子太低阶了，很多消息根本就轮不到她们这种层次的百姓知晓，所以大都是胡乱揣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