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章睿听后神色不变，似乎早就预料到一样。
顾欣诧异地看向他：“连医生早就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不过也能猜得出来。你一个在校的学生不可能单独给袁小姐做咨询，必然有老师跟着。那么把咨询内容泄露出去的，不是你就是你的老师。”
连章睿又给顾欣的空杯子倒满了啤酒：“就是不知道这件事里面，你的老师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了。”
顾欣仰头就喝掉了这杯啤酒，神色郁郁：“无意还是故意，又有什么不同呢？”
在她心里面那个可敬的导师早就崩塌殆尽，几年下来的师生情就此画上休止符。
连章睿唇边带着笑看了她一眼：“如果是无意的，那就可能是被有心人利用，用来打击报复袁小姐。如果是故意的，那就可能被人收买了，你成了这个替罪羔羊。”
他没说的是，如果这个导师是故意的，那么顾欣就是一早就被挑选好的替罪羊了。
就算连章睿没说，顾欣泡在酒精里的脑子也能隐约猜出来，不由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前者还好，老师为了面子和名声就拿我来做挡箭牌，起码相比后者要好一点。”
如果是后面这一个，顾欣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忆之前的几年，难道倒是对她的好都是假的吗？
连章睿猜出她的想法，摇头说：“你的老师不可能在一开始就计划这个，时间跨度也太长了。”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老师是真心对我好的，没有掺假对吗？”顾欣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希望从连章睿的回答中找到确切的肯定。
“对，”连章睿也没让顾欣失望，点头附和了。
顾欣松口气，起码心里面有了一点安慰。如果几年相处下来，导师都是假情假意，自己却一点没看出来，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那就好……”
她酒意上头，一张脸红彤彤的，双眼湿漉漉带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加上脸颊一点婴儿肥，显得天真娇憨。
连章睿觉得那个导师会选顾欣也是必然的，一来顾欣孤家寡人，父母不在，看着也没什么厉害的亲戚朋友帮忙，一个人上大学，人单力薄。
二来顾欣这天真的性格，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又不够强势厉害，还顾念旧情，导师不选她选谁？
没有谁比顾欣更合适的了，没看事情发生后立刻定性，她也没去闹腾什么，反而努力找工作养活自己？
不然在大学门口拉个横幅，再叫几个媒体记者过来大肆宣扬，还花钱在网上造势一波，学校怎么也得为了脸面稍微收敛一点的。
三是她太心软了，导师在大学的时候帮过顾欣，她就不忍心揭发这件事，让导师彻底的身败名裂。心里还存着一点侥幸，以为事情不会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连章睿低头喝了一口啤酒，淡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他不正是看中顾欣这个性格，才会临时起意留她在工作室里面？
到工作室来的客人都不是善茬，连章睿看得多了，再看看顾欣这样天真简单的洗洗眼也不错。
就算天真过头蠢了一点，总比表里不一的白眼狼来得好，他也愿意伸手帮一把。
“你有想过让我怎么帮你，是让这件事公之于众，还是私下让导师补偿你？”
顾欣醉了，反应比平时要慢，歪着头想了一会才开口：“公之于众也未必会有人相信，就算相信了，可能会说一巴掌单手拍不响，我和老师都不是好人之类的话。私下补偿……补偿之后，老师跟我是不是要变成仇人了？”
她打了个酒嗝，语气里深深的失落。
连章睿无奈挑眉：“难道你以为现在这个时候，你和那个老师的关系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两人都撕破脸了，导师为了自己直接把黑锅甩到顾欣身上，难不成还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别天真了，如果你的老师是被利用的，虽然受点影响，黑锅能甩到别人身上。如果是他做的，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你也不用太同情他。他以前对你好是一回事，后来诬陷你是另外一回事了。”
连章睿看顾欣脸红红的，目光迷离，醉得快找不到北，明明才两杯啤酒，酒量真是差劲，索性起身扶着她起身去结账。
老板摆摆手打算清客，被连章睿强行塞了现金：“老板要再这样，我下次就不过来你这里吃东西了。”
闻言，老板只好收下钱，让刚过来的儿子去叫了出租。
老板儿子跟连章睿打了招呼后小声提醒：“我来的路上刷到网上关于连医生的谣言……连医生回去看看吧。”
他一脸欲言又止，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连章睿道谢后扶着顾欣上车回到工作室，把她送到休息室的小床睡下，就摸出手机刷了刷，嘴角弯起一丝冷笑来。
他还没动手，那边就开始迫不及待了？
顾欣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晒醒的，她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疼欲裂，抬头看见门边站着的连章睿，似乎正打算敲门叫醒自己。
“起来吧，要忙起来了。”
她赶紧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感觉清醒了一点，这才坐在了连章睿的对面。
连章睿指着茶几上打印出来的几页纸，顾欣拿起来一看，气得跳起来：“太过分了，他们怎么能这样说连医生！”
她没想到自己到工作室这里工作的事这么快就被人知道了，还特地拿出来把之前的事一结合，炒冷饭闹得沸沸扬扬。
泄露客户的私人信息还在咨询行业内工作，还是颇为有名的连章睿工作室，不少人都唏嘘顾欣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哄骗了连章睿。
也有说连章睿名声在外，实际没有底线，不然怎么会收顾欣这样有污点的人进工作室呢？
好几个说是顾欣同校的同学、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现身说法，提起当时的事对他们的工作前途有多大的影响，顾欣居然还想继续败坏学校的名声，简直不可饶恕。
甚至有人声讨连章睿的做法，让他滚出咨询界，不要让同行也跟着被误会之类的。
顾欣生气后又内疚说：“都是我的错，连累了你。”
连章睿摆摆手，让她重新坐下：“这算什么事，工作室红火，嫉妒得人不知道多少，就是一时没找到把柄。现在你出现了，正好跟那边的人一拍即合，就借机闹腾起来。”
他不以为然的表情让顾欣放松了一点，仍旧有些过意不去：“如果我出面澄清，那些人就不会继续误会连医生了……”
连章睿打断她的话：“别开玩笑了，澄清对讲理的人才有用，这些不讲理的只会歪曲你的澄清。你要道歉，他们认为你是心虚。你要不道歉，他们认为你是死性不改。你说自己什么都没做过是清白无辜的，他们又要说你一错再错，没有悔过之心。”
“做咨询的都明白，语言是艺术，能让人心情好起来，也能做武器，直接置人于死地。这么多年来被舆论逼死的人不是没有，你就没必要做这种无用功了。”
顾欣急了：“难道我什么都不做，就让他们这样继续胡说八道吗？要是有人真的相信了，不来工作室找连医生……”
连章睿听得笑了：“来这里的客户都不是一般人，不是那些看着网上吵吵就信了的。吵架不是比谁嗓门大，也不是谁拳头够厉害，而是用的脑子。”
“我昨晚问过你的话，你的回答呢？”
顾欣虽然醉了，却不是没有昨晚的记忆。原本她还犹豫，毕竟导师在大学的时候对自己不错，不能痛下决心。现在被逼到这个地步，还连累了连章睿，她就再没有迟疑了。
“我想要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不让害群之马继续留在咨询行业里面，今天能为了对付袁小姐就泄露她的私事，下次会不会也对另外一个人这样做？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让所有人觉得心理咨询是个不安全的行业，就跟定时炸弹一样随时会爆炸，直接失去了信心。”
国情已经让咨询行业的发展比外国要缓慢得多，有这样的丑闻发生，岂不是对这个行业一个狠狠打击？
尤其那些为了一己之欲而倒卖个人秘密的，根本就不配做咨询师！
“说得好，早该这样了。”连章睿说完，打了几个电话就去小图书馆看书了，优哉游哉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要解决事情的。
顾欣忐忑不安等了两天，却没见他有什么大动作，她反而开始胡思乱想了。
想到自己到工作室没多久，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其中是同学若婷和离莘，还有就是袁小姐。
她们几个都有可能，会是其中哪一个，又或者是全部？
顾欣心里乱糟糟的，这几天工作室一个客人都没有，她更是心急。
要是因为自己让工作室的业绩一落千丈，从此无人问津，顾欣就是千古罪人，哪里对得起愿意留下她工作的连章睿？
网上的谣言却是一再发酵，开始翻出连章睿以前毕业论文和杂志刊物投稿抄袭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