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欣自然是看出来的，哥哥对妹妹的关注实在太频密了。
就算他刚才一个人安安静静玩乐高，也会时不时抬头看妹妹在做什么。
要不是经常这样照顾妹妹，哥哥也不会这么熟练。
“哥哥去幼儿园，妹妹在家的时候是不是脾气特别暴躁，会砸手边的东西之类的？”
家长一个劲点头，表情更加惊讶了。
这是家政私下跟他们说的，孩子们不可能知道，顾欣从哪里打听出来的？
“妹妹这是想引起你们的注意，看着好像是脾气不好，其实是一直都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久而久之，她就习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坐不住，脾气暴躁，喜欢砸东西，这些都是孩子们错误表达的方式。
“两位工作忙可能没太多时间，周末或者每个月抽出一两天陪两个孩子去附近玩，次数多了，他们慢慢就会好起来。”
家长忍不住问：“孩子不用吃药？”
“不用，本来就没什么事。”
这么特别的治疗方式，家长是闻所未闻，特地要了顾欣的联系方式才带着两个孩子走的。
若婷特地送这一家子到电梯那边才回来，小声问顾欣：“不问一下连医生的意见，就直接作出判断真的好吗？”
顾欣挑眉：“连医生说过，都交给我负责。”
她已经能独立做咨询，根本不需要再问连章睿的意思。
若婷只说是为了顾欣考虑，她们虽然在医院实习过，但是毕业才没多久，独立做咨询还是太早了一点。
她特地找连章睿说了，后者的意思跟顾欣一样：“既然我说她可以，那就是可以。”
若婷不可置信：“不管顾欣的能力有多出众，她刚毕业才没多久，这是对来访者的不负责任。”
连章睿嗤笑：“过阵子你看那对夫妻的回馈，就知道顾欣的能力了。”
不用他说，若婷偷偷要了那对夫妻的联系方式密切关注。
他们手边的工作刚好告一段落，索性给两个孩子请假，带他们去附近一个主题乐园玩两天一夜。
没带家政，酒店、餐饮都是夫妻两人商量着安排的。
晚上还去看马戏团表演，两个孩子特别高兴，尤其妹妹没怎么发脾气，也可能玩累了，回去就跟哥哥头碰头呼呼大睡。
“第二天玩游戏的时候妹妹还是发脾气砸了东西，好在没坏，给店主道歉后这事就过去了。”
若婷跟连章睿报告，连带着看了旁边的顾欣一眼，明显觉得她的办法根本就是不着调，没看那个三岁的女儿还是乱发脾气了吗？
连章睿点点头算知道了，顾欣的表情也没多大惊讶。
又不是神仙，一天就突然好了，那才奇怪！
看两人都心不在焉的样子，若婷气得不行。
那边夫妻送两个孩子去幼儿园，放学的时候却听老师说妹妹的脾气好多了，跟小朋友相处得还好，不会再乱砸别人手里的玩具。
他们原本还觉得顾欣的办法太奇怪没什么作用，谁知道出去玩一次还真有好转。
两人商量着周末又去附近的动物园玩了一天，女儿再去幼儿园，状态就更好了。
顾欣说了至少两周到一个月才算一个疗程，现在仅仅一周就能看出女儿的好转，哪能不知道这个办法的确是对症的？
夫妻两个特地上门来对顾欣千恩万谢的，私下又提醒她：“那个叫若婷的女生在我们担心抱怨的时候跟着骂，之前还觉得人挺好的，现在回过神来，她这不是针对你吗？”
他们还担心若婷会不会欺负顾欣，被她安慰回来。
有连章睿在，若婷不敢乱来，两夫妻这才放心走了。
若婷也没想到顾欣那种不靠谱的办法还真能治好两个孩子，被那对夫妻一直无视，尴尬得脸颊感觉到火辣辣的。
等下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四岁的男孩过来说孩子喜欢拿东西砸他们，她一边登记一边就用顾欣差不多的话来安慰两人。
顾欣出来听见后皱眉，没当着来访者的面，而是把若婷叫到休息室：“你没问清楚，就不能随便做判断。”
若婷却觉得这个孩子的症状跟前面那兄妹没什么不一样，顿时心里不痛快了：“难道这办法你能用，我就不能用吗？”
知道说不通，顾欣直接去找连章睿。
连章睿就没那么客气了，当面就训斥：“你现在只是咨询助理，有什么能力就给别人做诊断？这不是误导人吗？”
没想到他说话这么不留情，若婷给气哭了。
连章睿把若婷赶到休息室关上门，免得吵闹的声音影响来访者，又对尴尬的两夫妻郑重道歉。
几人说话的时候，孩子接过顾欣递来的玩具摆弄两下忽然就向着她的脸砸过去。
幸好顾欣反应快用手肘挡了下，不然就要砸到眼睛上。
家长吓了一跳，连忙过来道歉：“对不住，孩子不懂事。”
顾欣的小臂红了一块，虽然只是塑料的玩具，然而距离太近，用力砸过来还是很疼的。
连章睿冷着脸过来盯着小男孩：“平时是谁照顾他，在家里也这样子吗？”
“爷爷奶奶帮忙带孩子，在家里就喜欢拿东西砸人。”家长被他引导着回想，好像很小的时候孩子抓了手边的东西扔出去，爷爷奶奶就会高兴地拍手夸赞，觉得孩子力气大又调皮是聪明和身体强健。
顾欣叹气，这不是动作强化吗？
好好的一个孩子，这是被爷爷奶奶给带歪了。
两夫妻知道老人家宠孩子，但是工作实在太忙，看孩子能吃能跑照顾得不错，其他就没注意。
要不是孩子砸东西不分人，来家里做客的人都砸伤了，他们也不会心急火燎带孩子过来看医生。
顾欣跟他们简单解释了强化的问题：“这事得重视起来，尤其让爷爷奶奶知道，孩子这样不是聪明，不断强化之后这举动就改不掉了。”
趁着孩子年纪不大，还有改正的空间。
虽然持续几年的强化，要改掉实在不容易。
“要不断告诉孩子砸人是不对的，但是不能用恐吓的形式。”
两夫妻满脸为难地带着孩子走了，顾欣觉得这次咨询挺失败的。
连章睿边给她的胳膊敷药边说：“这孩子砸东西是无差别的，手边有什么就砸什么，如果手边是水果刀呢？客人都砸伤了，再不阻止以后就不是受点伤那么简单。”
家长不重视起来，他们作为咨询师也毫无办法。
顾欣疼得抽气：“只希望老人家能重视起来，帮着孩子改掉这个陋习。”
显然太难，若婷打回访电话，打去家里被爷爷奶奶接的直接破口大骂，打给那对夫妻又支支吾吾很快找借口挂断。
她都要翻白眼了：“这次咨询肯定失败，毫无进展，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顾欣说不难过是假的：“能百分百成功，那我就不是咨询师是神仙了。”
她很看得开，只要尽力而为，就不会勉强自己。
晚上回到公寓，顾欣才忍不住叹气。胳膊昨天摸着有点疼，今天直接肿起来。
可怜两条胳膊，一条还打着石膏，一条肿了，单手脱衣服就更难了。
擦身太疼太艰难，她就放弃了，但是总要洗个脸。
连章睿笑着给顾欣代劳：“你直接叫我就行，就那么不乐意吗？”
“不，不是这样的。”顾欣被迫仰着头闭上眼睛，耳朵更加敏感，感觉到他凑近说话时候吐出的热气：“就是觉得太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你也太见外了。你皮肤太嫩，手臂肿得太厉害，这几天就留在公寓好好休息。”
她急忙睁开眼：“不用休息，反正做咨询又不需要用手。”
连章睿低头认认真真用毛巾给顾欣擦耳后和脖子：“我不叫连扒皮。”
顾欣一愣，然后笑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老板了。”
“只是最好的老板吗？”他扔掉毛巾，扶住顾欣的肩膀，对上她的视线：“不打算给我转换别的角色？”
漂亮的眼睛里除了笑意就是认真和期待。
顾欣撇开脸：“谢谢你，我已经好了，你不用再继续……”
她早就发现连章睿知道自己的问题，不管模拟约会，还是亲昵的动作，都是让顾欣学会习惯跟异性相处。
如果再来一场新的恋爱，顾欣再不会跟袁青那时候一样懵懵懂懂，又弄巧成拙。
连章睿站直身：“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顾欣诧异地看向他，自己居然猜对了吗？
“你的病确实太重，对自己丧失信心，不管是个人魅力还是自身的能力，不懂得怎么跟陌生人相处，这都是咨询师的大忌。”
不够自信，来访者原本就是带着满腹疑惑来求助，看到这样的咨询师只会失望，哪里有信心听话做治疗？
顾欣不知道心里究竟是失落多一点，还是感激多一些。
连章睿为了让她好起来，重拾信心成为一流的咨询师，居然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治疗还没完全成功，不过你已经有自知能力，慢慢就会痊愈。”他放下毛巾就出去了，变回了刚认识那样，客气中带着疏离。
没有了每晚得到那一声含笑的“晚安”，顾欣躺下后居然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