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不能称呼我母亲为嫡母，也不能认凌家是舅家。”
顾揽月的话音一落，大堂里尽是沉默。
听起来似乎是顾揽月大度开明，没有为难顾文华和纪氏。
但已故的凌氏是顾文华的原配夫人，凌家就是顾文华的岳家。凌家不认，那纪氏这个孩子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连庶子都不如。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生的孩子可以不认凌氏为嫡母，凌家为舅家。
那就是顾文华的继室夫人。
但纪氏显然不可能成为顾文华的继室。
坐在顾文华身边的邹惠容点了下头，道：“大小姐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言下之意，邹惠容和邹家，也不会认纪氏的孩子。
顾文华瞥了邹惠容一眼，但邹惠容正垂眸把玩着自己的手帕，并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顾老夫人对此却很满意，并不觉得新进门的儿媳妇让顾家难看。
顾老夫人就是这样的性格，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她现在极度厌恨纪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恨不得她们立刻去死，自然不会在意孩子生出来有没有身份。
只要想一想自己早死的次子，顾老夫人心里就恨得牙痒痒。
“既然揽月和惠容都这么说，那就这样吧。”顾老夫人嘲讽地看着儿子道：“你既然不怕丢脸，那我便替端儿写一份休书给她，你自己将人收着，别让她再出来丢人现眼。”
顾文华也不敢再气母亲，只得低头道：“是，母亲。”
顾老夫人冷笑一声，瞥了一眼坐在末尾的顾怜星道：“横竖端儿这一支香火是已经绝了，纪氏所生之女，既然已经去了敬安侯府做妾，以后就安分守己地侍候敬安侯世子，少成天到处跑，跟你娘学些不三不四的。”
“祖母。”顾怜星脸色有些泛白，可怜巴巴地望着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如今却不吃这套了，冷笑了一声撇过脸去，不再看顾怜星。
纪氏和顾文华私通多年，她就不信顾怜星这个女儿一点儿也不知道。
她若真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凭她一个年幼丧父的孤女，怎么敢招惹算计顾家大小姐？
此刻，顾老夫人全然忘记了自己当初对顾怜星的偏爱和纵容。
顾老夫人身体不好，很快便任由丫头扶着休息去了。
其他人也不好久留，纷纷起身从禧乐堂里出来。
李氏的脸色十分难看，看着走在前面的顾文华和纪氏，忍不住凑到顾揽月身边来低声道：“揽月，这事儿难道就这么算了？”
顾揽月淡笑道：“三婶，父亲才是顾家的主人，他要保的人，我们能如何？”
“可是…”李氏气得跺脚，“这让外人怎么看咱们家！你好歹也是顾家大小姐，方才怎么就那么松口了呢。咱们家如今就你和云儿两个未出阁的姑娘了，以后可怎么好？”
想到自己女儿的婚事，李氏就恨不得撕了纪氏。
顾揽月道：“三婶，我这个身份…若说得多了，只怕父亲还以为我容不得他的骨肉。横竖我娘也去了这么多年，罢了。”
她都这么说了，李氏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了。
这个顾揽月，之前看着骄纵蛮横得很，真到了有事的时候反倒是软了。
再看看走在一边的邹惠容，李氏心中更郁闷。
这也是个性子软的，回头该不会让纪氏再爬起来了吧？
想到这里，李氏倒是将先前的烦闷抛到了脑后，凑到邹惠容身边跟她低语起来了。
她已经将纪氏得罪透了，绝不能再让她爬起来。
想起纪氏和顾文华那些烂事，她可不想以后继续在纪氏手底下讨生活。
顾怜星扶着纪氏跟在顾文华身边，邹惠容摆明了不管纪氏的事，顾文华也只能自己安排。
身份不一样，纪氏原本的院子自然不能再住了。
顾文华只能吩咐人，将顾府西边角的一个小院子收拾出来给纪氏住。
顾怜星心中不满，那破地方好多年没有人住过，就早几年府中收留几个穷亲戚住过几天罢了。
纪氏心中也很是酸涩，却暗暗拉住了想要说话的顾怜星。
她心中明白，顾文华留下自己并非因为对自己旧情难舍，而是因为星儿和卫王的关系。
但是没关系，只要她能挺过这一次，她不会让顾文华再有机会舍弃她了。
他或许已经忘了，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共同的秘密。
“小姐，不好了！”顾怜星身边的丫头匆匆而来，还没走近就忍不住嚷道。
顾怜星不悦地道：“什么不好了？”
丫头惶恐地道：“世子、世子回来了。”
顾怜星险些气笑了，赵璋回来就回来了，这算什么不好了？
难不成……
不等顾怜星多想，丫头道：“世子受了重伤，断、断了一条腿！”
什么？
顾怜星也是一惊，连忙向顾文华和纪氏告别，带着人匆匆回敬安侯府去了。
纪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了一震，忍不住扭头去看走在后面的顾揽月。
她其实并没有想什么，只是条件反射地去看她罢了。
顾揽月朝她微微挑眉，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
纪氏心中却不由一冷，连忙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看她。
敬安侯府，此时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
赵璋先前的伤还没好全就出门去了，连敬安侯和夫人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离家好些日子，回来却断了一条腿，这让人如何能不慌？
敬安侯夫人扑在床边哀声痛哭，“璋儿，到底是谁伤了你？你倒是说话啊。”
赵璋此时心情阴郁烦闷，敬安侯夫人的哭声更是让他脑门隐隐作痛。
“够了！”
敬安侯夫人被他的突然发作吓了一跳，坐在床边怔怔地望着他。
赵璋疲惫地闭了闭眼睛，道：“母亲，我现在很累，让我休息一下吧。”
他在并州受了重伤，还被赵王府的人追杀。不得不日夜兼程地赶回洛都，直到进了城门，才松了口气。
此时他脑海里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将来要如何。
这个时候敬安侯夫人还在旁边不得消停，赵璋简直身心俱疲。
敬安侯夫人看着儿子的腿，忍不住红了眼睛，咬牙道：“你告诉娘，到底是谁伤了你！娘一定替你报仇！”
儿子是她唯一的希望，如果儿子的腿真的废了……
赵璋不耐烦地道：“是赵王，你要为我报仇吗？”
“你怎么会惹上赵王？”敬安侯夫人惊骇道，旁边的敬安侯也不由变了脸色。
不等赵璋再说什么，门口传来了顾怜星焦急的声音，“璋哥哥！璋哥哥，你伤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