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两个刚刚打过一场的男人正坐在御景山宫殿外的屋檐下休息，两人脸上都有一些不算严重的伤痕。
至于衣服下面看不到的地方是什么样，就没有人知道了。
凌闯并不在意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痛，伸了个懒腰，随意地坐在宫殿的石阶上，叹道：“好久没有痛痛快快打一场了。”
之前在凌家，怕阿月会担心，两人其实谁也没有打痛快。
此时再打过一场，凌闯心中的郁气也消散了许多。
萧九重道：“朕以为你会先将顾文华打一顿。”
凌闯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道：“他如今已经去掉半条命了，打一个废人有什么意思？要收拾他，我有的是法子。”
萧九重看了看凌闯没说话，世人都知道凌大将军骁勇善战，有万夫不敌之勇，却不知道凌闯年轻时候折腾的人手段。
他经常用拳头解决问题，并不是因为他不会使手段算计，而是你不值得他算计。
萧九重从黄公公手里接过两壶酒，抛给了凌闯一壶。
也不用酒杯，直接就往自己口中倒去。
凌闯喝酒比萧九重更豪爽，犹如喝水解渴一般。
只是看到萧九重喝酒，他皱了下眉道：“你的身体，行不行？”
萧九重道：“放心，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跟阿月都喜欢问这个问题，朕看起来像是命不久矣么？”不过这世上，也只有阿月和凌闯，会如此纯粹地关心他的身体了。
凌闯皱眉，“阿月……”
萧九重看向他，“看来阿月将事情都告诉你了？”
否则凌闯这会儿应该在陪他的宝贝外甥女吃饭团聚，而不是来找他打架喝酒。
凌闯皱眉道：“前些日子收到阿月的信，我就觉得不太对劲。想着她是不是在洛都受了委屈，等我回来定要好好为她出气。但是今天看到她……”
凌闯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阿月分明还是那个阿月，就连望着他笑的时候，眼底的光都是一样的。
但凌闯就是莫名觉得心疼，若阿月还是个几岁的娃娃，他定要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安慰。
但如今的阿月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明明笑容明朗，他却莫名觉得心里堵得慌。
凌闯猛地喝了一大口酒，眼底杀气森然：“都是顾文华那一家子的错，我定要他顾家再无翻身之日！”
萧九重扬眉道：“顾文华可是你的姐夫。”
凌闯嗤笑了一声，“谁在乎？阿姐若是还在，阿月若是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我还要顾忌两分。如今……呵！”
他凌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嫁给顾文华没几年就郁郁而终。
他的宝贝外甥女，对顾文华这个亲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萧九重道：“阿月应当已经想好如何处置顾家了。”
凌闯眼神凌厉地看向萧九重道：“所以，我更得先杀了顾文华。”
萧九重只当没听见他的骠骑大将军要杀朝廷命官的话，“阿月会不高兴的。”阿月若是想要顾文华的命，他绝不会让顾文华活到现在。
凌闯沉声道：“顾文华是她父亲，我不能让阿月弑父。”
萧九重沉默不语。
只要不危及自身安全，他不想干涉阿月做任何事情。
他已经为她做过一次选择了，绝不会再擅自干预她的决定。哪怕她想要弑父，他也不会阻拦，只会站在旁边为她递刀。
但凌闯不一样，他是顾揽月的舅舅。
他宠爱外甥女，却绝不会无底线地纵容她，犯下她原本不必背负的罪孽。
喝完了酒壶里的酒，凌闯站起身来道：“我回去了，阿月还在等我呢。”
萧九重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蹙眉道：“对了，阿月…好像想起了什么。”
“什么？”凌闯猛地转身看向他，眼底精光毕露。
萧九重道：“阿月前段时间一直睡不好，应该想起了一些当初的事。但她不会告诉我，也不肯告诉身边的人。她应该……察觉自己不对劲了。我已经传信给医圣，他近期会赶到洛都。你…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些。”
凌闯脸色有些阴沉，他看了萧九重一眼道：“我不知道，当初同意你的选择到底是不是对的。但我希望，一切都能到此为止，她这一生最好都不要再想起当初的事。”
萧九重垂眸，“如果她真的……”
凌闯打断了他的话，“萧九重，你后悔了。”
萧九重默然。
“医圣说过，断尘无解。”凌闯看着萧九重道：“当初用断尘，是为了救阿月，谁也怪不得你。但是，你真的觉得如果断尘失效，阿月会毫无芥蒂和从前一样吗？”
萧九重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喝着酒。
凌闯冷声道：“作为她舅舅，我希望她这一生平安顺遂，无忧无虑。但如果断尘真的失效，她能侥幸活下来，我不会再替她做任何决定。我们已经干涉过一次她的人生了。”
萧九重黯然道：“如果当初…她会死的。凌闯，如果她死了，你就没有外甥女了。”我也没有阿月了。
凌闯道：“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后悔。”
萧九重笑了笑，抬手将酒壶朝凌闯举了一下，道：“我也不会后悔，我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凌闯看着他半晌才摇了摇头道：“太后寿辰之后，我会带阿月回边城。也许当初，我就不该同意让她回来。”
说罢，凌闯转身大步朝着御景山下走去。
身后的宫殿外，只有萧九重孤身一人坐在屋檐下。
淡淡的夕阳下，那身形显得格外萧索孤寂。
“陛下。”黄公公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低声道。
萧九重抬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何事？”
黄公公道：“太后那里，知道凌大将军回来了，说要设宴为凌大将军洗尘。”
萧九重嗤笑了一声，随手将酒壶往旁边一扔，站起身来道：“让她自己去跟凌闯说，跟朕说有什么用？”
黄公公道：“太后只怕是盯上了凌大将军的婚事。”
顾大小姐固然是个拉拢凌家的好对象，但凌大将军本身才是凌家真正的顶梁柱啊。
萧九重漠然道：“不用理会，让她自己去折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