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沉着脸坐在书房里，房间里除他之外再无旁人，显得寂静无声。
萧焕从外面进来，刚刚被折断的手指被接了回去，还包着一层厚厚的白纱。
“父王。”
雍王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他手上，温声问道：“手指不要紧吧？”
萧焕摇头道：“无妨，已经接回去了，大夫说好好养一段时间就好。”
闻言，雍王轻叹了口气道：“观月如今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观月还年轻，难免有些气盛。”萧焕垂眸道，对于陆观月这个弟弟，萧焕并没有什么感情。
就连从小看着长大的萧九重他都舍弃了，更何况是根本没相处过几天处处和他作对的陆观月？
只是有些话却不能当着雍王的面说。
雍王对陆观月这个儿子也十分头疼，“我已经罚过他了。”
萧焕点点头，完全没有过问的意思。
“坐下说吧。”雍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
萧焕谢过，走到旁边坐了下来。
雍王沉声道：“阿绍算是彻底折进去了，这几天宫里的人也没打探到他的情况。自从萧九重登基，这两年宫里能用的人越来越少了。”
萧焕垂眸道：“萧绍性格软弱，不是能抗事儿的人。所幸他知道的东西并不多，萧九重不大可能从他口中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倒是母后那边……”
从前他们的争斗还在台面下，萧九重不想闹出大动静还会容忍太后。
但如今…太后被移宫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了难保萧九重不会对她做什么。
现在就算从宫里传出来太后的消息，他们也不敢全信。
所谓的母子之情…真到了需要的时候，又能有多大的用处呢？
雍王也沉默了良久方才叹息道：“你母后…不该说的话，她不会说的。我们这段时间在洛都做的事情太多，萧九重又亲眼看到了你，未必不会已经知道了什么。眼下萧绍这条路既然走不通了，你可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做？”
萧焕点头，沉声道：“孩儿知道。”
既然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萧九重内有羽林军和皇室暗卫，外有龙朔军和凌闯忠心耿耿，想要得手……难啊。”
雍王沉声道：“你先前逼迫林爽暴露身份，实在有些冲动了。”
萧焕摇头道：“父王，林爽是绝对不会为我们起兵的。若到了起事的时候他突然倒戈，后果不堪设想。将林爽丢出去吸引萧九重的注意，如今萧九重既要处理南岳的事，还要处理半年前皖东水灾的事，再加上整顿羽林军，他有多少时间精力再来管别的？”
雍王若有所思，微微点头算是认同了萧焕的想法。
“咱们的兵马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就位，接下来洛都确实越乱越好。”雍王微微眯眼道：“凌家那丫头到底是真病了，还是装病？”
萧焕轻笑了一声道：“父王不是也知道么？凌家那姑娘当年和老九那点事儿……只是不知道两人后来怎么就分开了，那姑娘大病一场忘了老九。现在这样…说不定两人又和好了。”
“那就更麻烦了。”雍王道。
如果凌家那丫头会成为萧九重的皇后，那凌闯只怕拼了老命也要阻止他们的计划。
“凌家人，当真是碍事！”雍王沉声道：“凌闯在洛都待不久，边城外面北晋人还在等着他呢。最好在咱们动手之前，将凌闯调回北晋。”
萧焕皱眉道：“凌闯若是回到边城，坐拥数十万龙朔军……”
“只要我们能成功，还怕他反了不成？”雍王冷声道。
萧焕点点头，“父王说的是。”
雍王沉声道：“就这么办吧，宗人府那边你盯着一些，尽快让这个案子尘埃落定。若是不成，咱们就帮萧炽一把。”这话里隐藏着森然杀意。
萧焕道：“父王放心。”
清宁宫里，凌揽月正靠着窗口看书。
却见陆观月戴着面具走了进来。
凌揽月有些诧异，“不是出宫去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陆观月沉默不语。
凌揽月却瞬间察觉到不对，“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
陆观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才刚一步跨进殿中，下一刻就倒了下去。
凌揽月吓了一跳，连忙唤来了红绫和翠翘。
两人过去一看，才发现陆观月身上披着的大氅下面早已经血迹斑斑。
“啊？！”翠翘年纪小，不由吓得惊呼出声。
她从没见过有人伤得这么重，还能面不改色地到处跑的。
凌揽月附身查看，立刻看出了陆观月这浑身上下的血痕都是鞭子造成的。
他出宫一趟，被人用鞭子抽了一顿？
她身后探了下陆观月的脉搏，侧首吩咐红绫道：“去请师父过来一趟，小心点别被人看到。”
红绫点点头，先跟翠翘一起将陆观月扶起来放到殿内的软榻上，方才匆匆出门去了。
医圣来得很快，跟着一起来的还有萧九重。
看到陆观月这副模样，医圣脸色也是一沉。
陆观月身上都是外伤，处理起来自然不好让人围观，凌揽月便跟萧九重一起出去了。
“陆观月这伤…是雍王还是萧焕动的手？”除了这两个人捏着陆观月的把柄，其他人恐怕没有这个机会和本事对他动手。
萧九重道：“应当是雍王。”
凌揽月心中有些歉意，陆观月今日挨着一顿鞭子自己恐怕多少要负点责任的。
若不是因为她，陆观月这几天也不会一直留在宫中。
雍王对他动手，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萧九重看着她轻声道：“别多想，陆观月那脾气，还不知道怎么惹怒了雍王呢。”
“陆观月好歹也是雍王的儿子。”凌揽月摇摇头，“这个皇位真的有这么吸引人吗？”
“不知道。”萧九重沉声道。
他并未觉得皇位有什么值得人舍生忘死的，旁人若是听了这话只会当他虚伪。
毕竟你已经坐上这个位置了，再说这话就有些让人想动手揍人了。
但萧九重这一生，几乎绝大部分的苦难，其实都是源于这个皇位或者和皇位有关的人。
而坐上皇位之后，也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快乐和幸福。
相反，他被永远绑在这个位置上不得解脱。
如果他只是北地的燕王，他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跟自己心爱的女子相守，甚至可以为了她抛弃这个亲王的爵位。
但当他坐在皇帝的位置上时，当她说出自己想要回边城时，他甚至说不出一句：我陪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