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观月出来的时候，小楼外面只有凌揽月还独自坐在那里了。
见陆观月朝四周看去，凌揽月道：“那个小姑娘跑出去了。”
陆观月也点点头，神色淡漠也没有去找的意思。
凌揽月并不喜欢裘欢，但看着陆观月这冷漠的模样，倒是有些为那小姑娘不值了。
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这么跟陆观月，若说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谁也不信。陆观月若是没那个意思，就该早早断了那小姑娘的念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吊着人家。
陆观月是为了什么她多少能猜到，因此也更加怜悯起裘欢来。
那姑娘的眼光实在堪忧，跟在陆观月身边时间也不短了，竟然看出来这人的真面目。
陆观月不置可否，走到另一边靠着柱子坐了下来。
也不说话，只是抬头沉默地望着天空。
凌揽月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陆观月道：“等那老不死的死了，就带她离开洛都。”
凌揽月秀眉微挑，“她若是不能接受呢？”
陆观月嗤笑一声，冷冷道：“你也出身药阁，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若是真不知道，就想想三年前他们是怎么对你的。对付她，不用那么麻烦。”
想要人失忆的法子多得是，断尘从来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要忘就忘干净，忘一些留一些，有什么意思？
陆观月并不在意自己的母亲彻底忘记自己这件事，他只要她彻底忘了那个老不死的就好了。
“那你现在怎么不用？”
陆观月脸色有些难看：“总要让她亲眼看到萧璩的结局。”
凌揽月了然。
说到底，他还是抱着一分希望。希望等萧璩死后，陆氏就能接受现实，好好过自己的人生了。
“也罢，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只是听小一说你这里有些闹，顺路过来看看。”
陆观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倒是没想到，小师妹这么关心我。”
凌揽月也不跟他计较，起身拍了拍自己衣摆上的灰尘，“你那些年的许多事情，虽然好些都是雍王假借你的名义做的，但你自己做过些什么，你自己清楚。以后既然要带着陆夫人，最好还是低调安分一些。”
陆观月的名声确实被萧璩败坏了不少，但说他是全然无辜的，也不见得。
“我还以为小师妹要清理门户。”陆观月道。
凌揽月淡然道：“你早就被逐出师门了，我清理什么门户？”
说罢她转身往外走去，身后的陆观月只是平静地看着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凌揽月出了园子就看到了蹲在墙角发呆的裘欢，她正一个人蹲在墙角，愤愤地扯着地上的杂草。
见凌揽月出来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似乎想问什么，又犹豫着不肯开口。
凌揽月看了她一眼，道：“裘姑娘出来很久了吧？不想家么？早些回去吧。”
也不管裘欢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便带着等候在一边的凌蕊走了出去。
宫中，萧九重处理完了御书房里那堆得高高的奏折，方才起身往外走去。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宫中各处屋檐下挂起了宫灯，但整个皇宫依然显得幽暗寂静。
就连宫人们行走间也都束着手佝偻着腰背蹑着脚，像是害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黄公公跟在萧九重身后，见陛下走的方向也不由愣了愣，陛下这是要出宫？
“陛下，天色已晚，您这是要……”
萧九重似乎这才想起来身后还跟这个人，摆摆手道：“你不必跟着朕。”
黄公公立刻明白了，陛下确实是要出宫，而且是不用銮驾仪仗，要自己独自一人出宫。
至于去做什么，就不用问了。
“陛下，如今叛乱刚平定，说不定城中还有叛贼潜伏，陛下……”对上萧九重的眸光，黄公公飞快地改口道：“陛下伤势未愈，如此岂不是让凌小姐担心？”
萧九重沉吟了片刻，方才道：“你留下，朕会带暗卫出宫。”
“是，陛下。”黄公公这才松了口气，恭敬地应道。
萧九重到凌家的时候，凌揽月正独自坐在书房里。
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宁静的书房里凌揽月坐在灯下，专注地看着跟前的东西，直到一声轻响将她惊醒过来。
凌揽月警惕地看向声音的来处，却见萧九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书房里，他身后的书房门刚刚被再次关上。
“你怎么来了？”凌揽月惊讶地道。
萧九重挑眉道：“自然是来看看阿月，阿月可还记得，你出宫多久了？”
凌揽月心跳微快了几分，轻轻抿唇道：“不就才几天么？”
萧九重点头道：“是啊，几天。阿月这几天有空逛街喝茶，有空去看陆观月，却没空进宫看看朕么？”
说话间，他已经到了跟前。
被他俊美的容颜迫进到跟前，凌揽月忍不住往后靠了靠。
萧九重轻叹了口气，道：“小没良心的，我的伤还没好呢，你就丢下我一个人在宫里？”
凌揽月扣住他的脉门，仔细探查了一下，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师父果然是当世独一无二的神医，你的心脉和身体都恢复了很多。等外伤痊愈了，再养个一年半载就可无虞了。”
萧九重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手握着她的手，“放心了？只说朕，你呢？”
“我也很好。”凌揽月笑道，“等师父给我的药吃完，也就差不多了。”
她真的有些好奇师父到底是怎么配置的药方，有些秘方只靠自己分析成品药物是分辨不出来的，可惜师父连将药方给她看一眼都不肯。
师父说能找到一株枯骨花都是运气，反正以后也没有了，看了也是白看。
她觉得这理由是假的，师父就是不想给她看。
“那就好。”萧九重喟叹一声道，“多亏了医圣前辈，否则……想当初，朕只能在梦中盼着能有这样一天。不想上天怜悯，竟然这么容易就实现了。”
这种感觉让他过了这么多天依然有些恍惚，总想要看着她，才能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凌揽月听着他有些低哑的声音，心中一动忍不住又往她怀里靠了靠，“九叔……我也没想到，当初我以为……”
即便隔着前世今生，她依然还记得看着他被剖开心口的痛苦，和被迫服下断尘时的绝望。
萧九重轻轻抬起她小巧的下巴，低头覆上了那嫣红的菱唇。
凌揽月忍不住轻吟一声，转身投入了他微温的怀抱中。
幽静的书房里，烛影轻摇，两个长长的剪影依偎在一起难舍难分，仿佛他们亘古便是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