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端成还没下葬，来参加葬礼的宾客们就已经纷纷告辞离开万俟家了。
踏出万俟家大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生怕走得不够快又被扣下了。
人们同时在心中暗自盘算着：以后大约是不用再跟万俟家的人打交道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是昨晚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们的身份背景就都被人给查过一遍了。
就算有些一时半刻还查不清楚的，暗地里也有人盯着继续追查。
万俟家彻底安静了下来，剩下还没有走的只有万俟夫人的娘家裘明父女俩了。
凌闯也不能长时间留在这里，他本就是趁着公务的闲暇赶过来的。如今见凌揽月能控制住局势，自然也就回去了。
只是临走之前再三叮嘱凌揽月，尽快回朔云城去。
就算是万俟家的事情，也可以将一应人和物带回朔云城去处理。
凌揽月再三向舅舅保证，方才送走了忧心忡忡的凌闯。
“大小姐，那位七族老招了。”
凌揽月正坐在小院里看账册，莫语从外面进来恭敬地道。
凌揽月抬起头来有些诧异地道：“这么快就招了？我还以为那老头还要再抗几天呢。”
莫语笑道：“大小姐也太小看我们凤仪卫了，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老顽固罢了，想要让他开口有的是法子。”
闻言坐在对面的冯若愚也放下了手中的账册道：“那苏蕴楼跟万俟端成，有什么关系？”
莫语笑着将一本册子送到凌揽月跟前，摇头道：“那倒是真的没什么关系。”
凌揽月伸手去翻供词，一边奇道：“没有关系？”他们都在猜测万俟端成是不是苏蕴楼的亲爹呢。
莫语道：“非要说的话，应该算是仇人。”
凌揽月已经一目十行地扫过了那写满了口供的折子，半晌没有言语。
直到凌揽月看完了最后一个字，方才抬起头来叹气道：“没想到，万俟家竟然还有这样的底细。”
说话间已经将手里的折子递给了冯若愚。
冯若愚看了，脸上的神色跟凌揽月也是相差无几了。
万俟家世代居住在北地，哪怕是当年外族入侵他们也没有南逃，一直倚靠地势艰难的抵抗异族。
又有后来的献马相助的功劳，朝廷大加恩赏，自然也就没有人追究他们那些年到底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原来当年万俟家的祖先为了保全家业，娶过一位外族将军的妹妹。
后来大靖太祖立国，大靖兵马一路往北推进，那位将军就是死在了这个过程之中。
不久之后那位异族姑娘就突然死了，不仅是那姑娘，就连她所生的儿女也都死了。
而万俟家也暗地里派人南下联络了大靖朝廷。
十年后大靖兵马将外族彻底赶出了中原，当时北地流传的便都是万俟家抗击异族的传说，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万俟家和异族人的关系。
其实这些事情以武立国的太祖皇帝未必不知道，只是没有追究罢了。
不过莫语说万俟家和苏蕴楼有仇倒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另一件事。
苏蕴楼的高祖父曾经也是一方巨贾，和万俟端成的太祖父还是结拜兄弟。万俟家那位老祖宗却利用自己跟异族人的姻亲关系，双方联手坑害了苏家。
苏家不仅家业被抢夺，家里的人更是险些死绝了。
幸好有忠心的仆从拼死护送了一位小公子逃到了西荣，才没让苏家绝后。
而这位小公子，便是苏蕴楼的曾祖父。
“这么说苏蕴楼是回来报仇的？”冯若愚蹙眉问道。
凌揽月道：“自然是有报仇的意思，不过这都是八十多年前的事了，苏蕴楼只怕也拿不出什么证据了。报仇的话，最爽快的应该是直接杀了万俟家全家。”
冯若愚道：“比起杀人满门，还是夺了万俟家的百年基业更加痛快吧？”
凌揽月思索了片刻，点头道：“也对，说到底杀身之仇，毁家之恨，也不是苏蕴楼本人的。就像如今承担后果的也不是当年的凶手本人一眼，再怎么杀人满门对苏蕴楼来说也没有多少痛快的感觉吧。”
相比之下，万俟家的金山银河就香多了。
莫语道：“一年前万俟家后山发现了一个硝矿，万俟端成一时鬼迷心窍想要昧下来。他们倒不是对硝石多感兴趣，而是发现硝石的那人说，挨着硝矿附近可能还有一座金矿。一旦报知朝廷，万俟家就再也没有机会染指了。”
凌揽月挑眉笑道：“结果挖着挖着，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莫语点头应是。
对面冯若愚也看完了折子，忍不住摇头叹息。
万俟家这明显就是被人给下套了，下套的人只怕早就知道万俟家后山的情况了。
至于那所谓的金矿，十之八九是假的。
苏蕴楼拿捏万俟家自然不只这一件事，万俟家一位族老的独生子暗地里与北晋人做生意，将中原的盐巴和茶叶卖给北晋人。
这又是一桩天大的罪过。
大靖和北晋在不打仗的时候确实会通商，但只限于边境上一些普通百姓之间的交易。
即便是行走于两边的商人，盐巴和茶叶也是严格限制的。
私自贩盐是死罪，贩卖给北晋人更是罪加一等。
还有万俟端成，这人明显上对朝廷不敢有丝毫违背，但暗地里却也没少跟北晋人西荣人勾搭。
只不过没敢真做什么背叛大靖的事罢了，但首鼠两端的心思也可以说很明显了。
这桩桩件件的事情，若是被掀了出来，万俟家的下场绝不会好。
可见苏蕴楼确实是有备而来的。
凌揽月撑着额头思索着，“就因为这些，万俟端成就乖乖将万俟家的百年基业交给了苏蕴楼？”
莫语笑道：“再如何祖宗家业，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要紧。更何况……”
莫语迟疑了一下，道：“那位七族老还说了一件事，但他也只是猜测并不敢保证真伪。”
“什么？”
莫语道：“那位七族老说，当初跟着苏蕴楼一起来万俟家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很不一般的西荣人。万俟端成是跟西荣人谈过之后才向苏蕴楼认输的。在那之前两人原本正僵持着，万俟端成无论如何也不肯将接受苏蕴楼的威胁，还说要跟苏蕴楼鱼死网破。所以他怀疑可能是那个西荣人说了什么，或者给了万俟端成什么好处，才让他咽下了这口气。”
“那人什么身份？”
“不知，只说那人身形十分高大挺拔，长得也很是英武，苏蕴楼称呼那人荣公子。”
凌揽月和冯若愚对视了一眼。
荣公子？那十有八九是西荣皇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