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了放榜的日子。
天色未亮,一众考生便迫不及待来到贡院外等着放榜。
等到杏榜一张贴出来,现场顿时一片沸腾……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可谓是悲喜两重天。
榜上有名的,自然是欢天喜地。
落榜的,则哀声叹气,情绪低落。
“孙兄,快看,你上榜了!”
韦一山眼尖,很快便看到了孙礼的名字,不由惊喜地吆喝起来。
“恭喜孙兄!”
“恭喜恭喜……”
孙礼乐呵呵拱手道谢:“同喜同喜。”
“郭兄也上榜了……”
最终,一行六人,孙礼、郭胜泉、韦一山如愿上榜,付从之、齐丛、池子建三人则抱撼落榜。八壹中文網
不过,三人的心态倒也摆的正,心情虽然有些低落,但也没有气馁。
相对来说他们还算年轻,还有的是机会。
另一边,一众姑苏府的考生则围着一个名叫沈鹏的考生道贺。
此人乃是姑苏府乃至于江南地区有名的才子,去年乡试获得第一名,也就是解元。
今科会试又一次夺得第一名,也就是会元。
如若殿试再钦点状元的话,那就是连中三元,足以载入史册。毕竟,自古以来连中三元者并不多。
“同喜同喜……”
沈鹏满面春风,冲着人群连连拱手。
接下来又等了半个来月,殿试终于开始了。
虽说殿试只是排名次,一般不会被淘汰。但名次对于一众考生来说也很重要。
名次越靠前,越容易得到朝廷的重视。反之,便有可能会被派到偏远地区上任,甚至是暂时闲赋,等待轮缺。
因此,一众考生的压力依然不小,下笔慎之又慎,逐字逐句都要细细斟酌。
日落时分,答卷结束。
接下来,又是一段煎熬的日子……
半个月后。
殿试结果终于出来了。
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之前一直被人看好的状元人选沈鹏,结果只是第三名,也就是探花。
第二名,乃是一个来自于北方的考生,名叫易怀清。
新科状元的人选同样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孙礼自己也很意外。
此次殿试的新科状元,正是孙礼。
这一次进京赴试,孙礼也算胸有成竹,自信一定能够考中。
但,他并没有奢望高中状元,只求正常发挥,顺其自然,想来中个二甲应该问题不大。
哪知,无心插柳柳成荫,不一小心,就成状元郎了。
这下子,不仅仅是孙礼一举成名,连带着周羽也被人不断提起,毕竟孙礼是他的学生。
而且,这次来了六个学生便有三个考中,这样的成果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捷报很快便传回了郭北县,令得学馆一众人无不欢欣鼓舞,县衙一众官员也齐齐上门向周羽道贺。
毕竟,一个状元郎的前程是无量的,不出意外的话以后都能成为朝廷重臣。
只不过,孙礼高中了状元之后,欣慰者有之、羡慕者有之、嫉妒者也有之。
还有一个人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此人便是伍志杰。
一开始他本想通过父亲的关系暗中阻扰孙礼上榜,但未能如愿。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孙礼竟然高中了状元。
于是乎,这家伙急急找到父亲商议。
哪知刚一开口便被伍永河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混帐东西,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区区一点小事你怎么念念不忘?你要搞清楚,那小子现在是状元,是天子门生!”
“爹,你先听孩儿讲完……据孩儿所知,那姓孙的好像对杜玉娘有点意思,殿试之后又去找过她两次。
这万一哪天那姓孙的迷恋上了那个女人,孩儿担心……”
听到这里,伍永河不由脸色一惊:“你的意思是说,那杜玉娘在利用那姓孙的?”
“没错!就算是孩儿多心,但咱们也不能冒这个险。一旦那姓孙的插手这桩旧案,就算扳不倒爹爹,但也会凭空惹来不少麻烦。”
“嗯……有道理!”
伍永河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表面上看来,孙礼现在的官衔并不高,只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仅比地方县令高半级。
但翰林院乃是一个特殊的地方,朝中大学士几乎都是从翰林院出来的。
孙礼入了翰林院,有的是机会与翰林大学士接触,甚至有大把机会入宫面圣。
这可不是一般官员能办到的。
所以,其能量不能简单用官品去衡量。
“爹,你心里应该知道,当年那桩旧案至今依然还有人在暗中调查。
一旦有人翻出此案,势必又会闹得满城风雨,对爹爹大为不利。
所以,孩儿的意思是一不做,二不休,趁早掐灭隐患。”
一听此话,伍永河当即喝道:“不得胡来,你可知道对付一个新科状元要冒多大的风险?”
“爹,孩儿的意思并非对付那姓孙的,而是想法子除掉杜玉娘。”
一提这事,伍永河不由怒从心来:“要不是你小子当初色迷心窍,对那女人念念不忘,为父当初就斩草除根了,又岂会有今日之隐患?”
“爹,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咱们必须尽快想法子除掉那个女人……”
要是杜玉娘只是普通青楼女子,伍志杰压根用不着来找他爹,随便找个人下手便是。
但是,杜玉娘隶属教坊司,一旦意外身亡,礼部肯定会派人调查死因。
所以,伍志杰倒也不敢任性胡来,这才找父亲商量个万全之策。
“小子,要除掉那个女人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做到天衣无缝,绝不能让人怀疑到咱们爷儿俩头上。”
“是是是,所以,孩儿这不是找父亲拿主意么?”
其实,伍志杰之所以急着除掉杜玉娘还有另一层原因: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不让别人得到。
伍永河叹了一声:“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是,此事必须秘密进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一切人际关系都不能用,更不能让礼部那边的人知道。”
“爹,要不派个家丁半夜潜入她的房间将之杀死,然后……再将那家丁灭口如何?”
“荒唐,要是这么简单你还用跑来与为父商量?”
“那……那该怎么办?”
“容为父想想……”伍永河揉着额头开始细细思量。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杀人简单,难的是如何善后。
毕竟,当年杜家那桩旧案不少大臣心里其实是有数的,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深思了一会,伍永河突然眼神一亮,冲着儿子吩咐道:“快,叫苗三过来……”
苗三,乃是伍府的管家,跟着伍永河快二十年了,乃是伍永河最信任的心腹手下。
“老爷……”
不久后,苗三匆匆走进厅内,冲着伍永河恭恭敬敬揖了一礼。
“苗管家,坐下说话。”
“多谢老爷,小人站着就行了。”
伍永河没好气道:“让你坐下就坐下!”
“是!”
苗三依言坐了下来。
“苗管家,记得你曾经讲过,说有个西域人擅长制造意外?”
“对,据说从未失手,不过……”苗三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老爷,这家伙开价有点高。”
“无所谓,只要能圆满办成这件事,价钱高一点也没什么……”
接下来,伍永河低声交代了一番,苗三应声而去。
……
数日后。
午后,天好晴好,杜玉娘与两个姐妹相约着去后花园漫步,赏花。
教坊司隶属朝廷,规模自然是相当大的。
后花园中栽种着不少奇花异草,西侧还有一个数十亩大小的湖,里面栽种着不少荷花,养了不少鱼。
赏了一会花,三姐妹来到湖边。
湖边有不少姑娘,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水中的鱼儿也在凑热闹,成群结队在水中嬉戏,时不时跃出水面,引得姑娘们不时发出一声尖叫。
杜玉娘走了一会,感觉有些累了,便走到桥边,双手撑在栏杆上,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水面发呆。
过了一会,突然间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体失去重心……
“扑通!”
水花四溅。
“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呀……”
“玉娘,玉娘……”
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只是,却没人敢跳下去救人,一来湖水有点深,二来,曾经有几个姑娘先后跳湖自尽,据说至今冤魂不散。
“快,快去叫人来……”
正当众人乱作一团时,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飞奔而来。
“孙……孙公子?”
百合看清来人之后,不由惊讶而又惊喜。
“玉娘从哪里掉下去的?”
“这里……”
百合抬手指了指。
“扑通!”
孙礼没有一丝犹豫,当即越过栏杆跳了下去。
“公子小心……”
百合忍不住大声提醒了一句。
所幸,没过多久便见孙礼托着昏迷不醒的杜玉娘浮出水面,并缓缓游向湖岸。
“玉娘!”
“玉娘……”
一众姑娘以及随行的丫鬟不停地唤着玉娘的名字。
这时,坊里两个老妈子也带着下人匆匆奔了过来,其中一个下人还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
奔到岸边,下人赶紧将竹竿伸到水中:“公子,快,快抓住竹竿。”
上岸后,孙礼顾不上浑身都是水,急急上前查看杜玉娘的情况。
一摸脉……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其中一个老妈子上前道:“公子,当心着凉,要不先将玉娘抬到屋子里找个郎中来看,你也换件干爽的衣服。”
事已至此,孙礼心知急也没用,只能点了点头。
不过,他没让那几个下人抬玉娘,而是将玉娘抱在怀中大步向着前院走。
“这位公子是谁啊?看他对玉娘还挺有情分的,二话不说就跳下水去救。”
有人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居然不知道他是谁?他就是新科状元……”
“啊?原来是他呀……”
直到这个时候,不少姑娘方才知道孙礼的真实身份。
不久后,郎中匆匆赶来,经过一番诊治后,郎中苦笑着起身摇了摇头:“请恕老夫无能为力,你们还是……”
没等郎中说完,老妈子急了:“老郑,你千万别说丧气话,玉娘一定会没事的,你再想想法子。”
“你以为老夫不想救人啊?只是这位姑娘气息全无,老夫能有什么办法?准备后事吧。”
说完,郎中拎着药箱离开了房间。
老妈子悲从心来,扑到玉娘身上痛哭失声:“玉娘……玉娘,你醒醒呀……”
“呜呜呜……”
几个平素里与玉娘要好的姑娘也站在一边悲悲啼啼。
“老妈子,让我再看看……”
这时,换了一身衣服的孙礼走上前来。
老妈子赶紧让到一边,同时揖了一礼道:“奴婢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孙大人驾到,还请大人……”
“行了,现在不是讲究礼数的时候。”
孙礼摆了摆手,随之坐到床边再一次细细查验起来。
“孙大人……”
“你还是称公子吧。”
“是,孙公子,刚才郑郎中说……说玉娘她……她……”
说到这里,老妈子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不用理会他说什么,玉娘的心脉尚有一丝余息,你快去打盆热水来。”
“啊?哦……”
老妈子一脸惊讶,随之急急应了一声并快步走了出去。
“百合,当时到底怎么回事?玉娘怎么会掉到湖里?”
等到老妈子一走,孙礼便瞟向百合问了一句。
“当时……当时玉娘走的有些累了便站在桥边休息,我与珊儿站在附近看水里的鱼。
玉娘是如何掉水的倒是没看见,只听到落水的声音。”
“当时,她身边还有没有人?”
“没!”另一个姑娘一脸肯定道:“玉娘落水的时候,距离最近的就是百合与珊儿,差不多有四五步远。”
珊儿则呜呜咽咽道:“前几日,玉娘偶感风寒,还抓了一副药。想来是太阳一晒,有些头晕目眩,所以……所以一时失控掉落水中。”
听到这番话,孙礼不由长叹了一声。
过了一会,老妈子带着一个丫鬟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孙礼起身道:“用热水给玉娘抹抹身子,百合,你出来一下。”
“是!”
百合应了一声,随着孙礼走了出去。
走到无人之处,百合忍不住泣声道:“公子,玉娘她……她……还能醒么?”
孙礼摇了摇头:“难说……”
“这……呜呜呜……”百合又悲悲啼啼哭了起来。
“百合,你再仔仔细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到底有没有人站在玉娘的附近。
或者说,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过?”
百合想了想,凄楚地摇了摇头:“当时距离玉娘最近的就是小女子与珊儿,我们听到动静的时候,玉娘已经落水了。
然后,场面就乱了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