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鸦雀无声，所有人夹菜的动作都停顿在了半空中，盯着仿佛在说恐怖片剧情的陈冬卉看了又看。
半晌，于芷萱干巴巴地笑道，“不至于吧……都已经末世了，还谈什么可持续生存？提出这个想法的人有病吧。”
作为曾经农业种植大户家里的一员，并在地里深入实践了四年，段磊觉得对此他很有发言权。
“如果土地污染没得到解决，那做出这种决定，还能说是为了顾全大局。可土地污染解决后，只要有干净的种子，大家分明就能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
“这些高层为了维护特权阶级的利益，连一点种子都不愿意施舍给普通幸存者，还敢打着为了延续人类种族的伟大旗号，真是可恨。”
素来喜欢跟段磊斗嘴的顾慧妍此刻也站在了统一战线。
“不说几年前搬到咱们附近的人，就瞧瞧咱们镇上，楼顶、街边、阳台上都种满了粮食蔬果，谁家里要是没点存粮都要被耻笑的。”
“那些人不说帮衬一把，还想将所有人一脚踹进深渊，老娘咒他出门就被丧尸咬死。”
在大家气愤填膺之时，唯独唐梨夹了块肉放进杜衡碗里。
杜衡咬了一口，然后默默将肉放到了桌上。
唐梨这才回神，瞧了眼在一盘红烧肉里，跟猪肉完美融为一体的老姜，冲杜衡歉意地笑笑，赶紧换了一块。
杜衡发觉唐梨似乎在走神，不禁看了她两眼。
唐梨轻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她只是在想，“人类清除计划”这个词虽然是第一次听到，但背后代表的行动她却不是第一次听闻。
上辈子，唐梨曾出过一个任务，在大基地歇脚时，发现其中的幸存者大多是异能者，要么就是有背景的“关系户”，少有见到普通人。
当时已经是末世第七年，广袤大地上已经鲜少能瞧见人类活动的身影，唐梨便以为是普通幸存者熬不住末世的艰辛，先一步解脱。
一直到队伍走得远远的，她才从队员的只言片语里听到这个基地素来有清理“废物”的传统。
最开始是两年一次，然后一年，再是半年……
这辈子，她抢先散布了晶核的妙用，本以为上辈子的惨剧不会重演，却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人类对死亡的恐惧，对生命的蔑视。
唐梨喝了口汤，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你们的队伍去过哪些地方？”
陈冬卉对唐梨的态度十分恭敬，见是她问话，赶忙放下了筷子，挺直了腰杆。
“起初我们都在b城附近转悠，可随着倒卖物资的队伍越来越多，我们不得不铤而走险去更远的地方。最远的便是这次南下，其次大概是去过西南基地，交换了不少水果种子；南方基地我们也去过，他们养殖了海货，比人还大，就是不容易储存，我们没法运回b城。”
顾慧妍张大嘴，“有人这么大的螃蟹？”
陈冬卉重重一点头，“对！还有两个人那么大的海胆球！”
顾慧妍，“！”
顾慧妍轻咳一声，“我觉得反正咱们都要出远门了，顺道去一趟南方基地，探访一下民俗风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怎么样？”
“如果能抓回来试着自己养殖再好不过，就是路途遥远，风险有些大，要是辛苦运回来的海鲜死在半路上就太可惜了。”
唐梨也动了心思，谁能拒绝比自己还大的螃蟹呢？
“先北上，做完正事儿后，再去西南基地找找水果种子，最后去南方基地。”
顾慧妍第一个高举双手赞成。
陈冬卉是第二个做出反应的人，“既然老板你要北上，那是不是可以去b城看看，顺便带一些小饭馆的食材过去？”
“就算不换给我们，老板你也可以自己售卖。这种品质的粮食，在b城绝对不缺市场，老板你肯定能大赚一笔！现在谁还会嫌晶核多呢？！”
唐梨笑了笑，“多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陈冬卉眉眼弯弯，像是能为救命恩人做点事就很满足的样子，可她心中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毛智文抢走的物资中，除了种子，还有一部分耐储存的蔬果，他必定是想带回b城高价售卖的。
只要有了桃源小饭馆的珠玉在前，那些愿意花高价满足口腹之欲的人自然就看不上次等货了。
哪怕只是砍断毛智文一条销路，陈冬卉也能开心一分。
不过陈冬卉也没光顾着高兴，她提醒道，“先前提到的特殊变异丧尸应该在l市附近。原本大家已经走通了的南下之路就得穿过l市，现在怕是得绕行了。”
顾慧妍乐了，“绕什么绕？找的就是它呀！”
陈冬卉一惊，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下意识望向主位上的唐梨，却只收获了一个浅浅微笑。
陈冬卉倒抽一口凉气。
疯了！真是疯了！
……
不过四月，逐渐升高的气温便已经昭示着今年又是个酷暑。
即便是晚上，吹进室内的风也带上了两分热气，等再过一些时日，就可以用上冰盆了。
唐梨洗漱完后，便推着杜衡进去，“趁着现在还能淋浴，好好洗个澡，等咱们启程了，可就没有水塔和太阳能热水器了。”
这四年朱俊哲和江满没让大家失望，捣鼓了不少好东西出来。
之前在县城老式商超拆下来的太阳能板都已经安装到了各家屋顶，数量不够，就来县城里搜刮。
像这两年，一部分幸存者们缓过劲儿来，不再一昧地盯着食物，类似太阳能面板之类的设备便抢手起来。
可以说城里但凡有跟太阳能相关设备的地方，都被人光顾了一遍。
幸好大家速度够快，收集到的太阳能面板足够满足桃源各户人家的需求，再加上自建了水塔，用水就方便了。
作为桃源招牌的小饭馆，自然也得安排上。
当然，便捷的设施全都体现在了高昂的住宿费上。
感谢县城幸存者们的光顾，让唐梨再也没为晶核犯过愁。
杜衡抓着人亲了一口，这才进了浴室。
唐梨擦干了头发，用空间里取出一个捕梦网挂在床头。
交缠的红线已经有些脱丝，柔软的羽毛也不复最初的有光泽，可唐梨依旧随时将它带在身边。
杜衡瞥见被唐梨倍加珍惜的礼物，当初送出手时，觉得它怎么看都顺眼，现在细看却觉得哪哪儿都透着粗糙，“不如换个风格的试试，效果说不定一样好。”
唐梨摇头，“这个就是最好的，我希望对你一样有作用。”
杜衡一愣。
唐梨用食指戳戳他的眉心，“你最近夜里总是满身大汗，半夜起来换衣服，当我不知道？”
杜衡弯了弯唇角，双手揽住唐梨的后腰，将她整个抱进怀里，下巴戳在唐梨发顶，“我也不知怎么了。不想让你担心，便没提起。”
唐梨语出惊人，“你认识柳言？”
“不知道，只觉得有些熟悉。”
杜衡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无奈地笑，“但我想不起来，就像有一双手抹去了这里储存的所有过去。”
唐梨将杜衡的手握进掌心，“别着急，只要找到了那只丧尸，一切都会有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