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衣着简单，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
他与相同年龄段的老人一样，脊骨佝偻，身形瘦小，那是时光无情，在他身上篆刻下抹不掉的痕迹。
不同之处是老人眼窝深陷，似乎很长时间都没休息好，眼下的青黑很重。
可即便如此，他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尤其是眉宇间深陷的川字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严厉。
这跟几年前出现在镜头里严肃却不失和蔼的老人截然不同。
“坐。”王老先生言简意赅，“我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你们，只有白开水。”
唐梨三人哪敢说个不字，沉默又乖巧地坐在了老人对面。
蒋卫东端来开水，放到三人面前，随即站到了王老先生身后。
唐梨捧起水杯，小小嘬饮了一口，温热的水流沿着喉管下滑，稍微缓解了一下她心中的紧张。
没办法，面对这样一位伟人，唐梨实在没办法以平常心对待。
“请问先生您特意兜了个圈子，找我们来是有什么吩咐？”
王老先生两手搭在膝盖上，如鹰隼一般锐利的视线从唐梨三人面上一一扫过，“别紧张，我找你们来是为了一些私事。”
私事？
这可比谈公事令人吃惊多了。
顾慧妍下意识看向唐梨，这么多人里面，能跟王老先生这一层级人物扯上关系的私事，也就这么一件了吧。
王老先生，“我想知道你们被狂三的人囚禁时，看到了什么。”
“？”
唐梨三人不约而同地侧了侧头，表情迷惑。
这可真是一个完全超乎预料的问题。
比另外两人多知道一些讯息的唐梨联想起亲自带人追捕狂三的顾惊羽，以及当时他手下汇报的目标人物均死亡，再结合上辈子老先生下落不明的亲人……
唐梨呼吸一窒，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中成型。
只是瞬间的表情变化，唐梨便感觉到王老先生尖锐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王老先生目光如炬，“几位不用害怕，只需要把你们见到的场景简单描述出来。”
唐梨斟酌了一下用词，“老先生，我和男朋友发起突袭后，厂区内便陷入了混战，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们并不清楚。”
王老先生看向顾慧妍，就像他早就知晓顾慧妍才是三人中最清楚的那一个。
顾慧妍脑子一瞬间空白，完全没去想老先生的用意，下意识回想当初的场景，磕磕巴巴道，“就是一群男人在商量一些不堪入耳的事情。厂区很大，有个擂台，角落里关着很多看不清面容的女人。”
顾慧妍努力描述自己看到的画面，“厂区很乱，堆积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家具，就连沙发都有好几个，边上架着两口大铁锅，里面的水直往外冒，也没人管，旁边躺了一个面容烧毁的女人，地上有个生死不知的孩……不，少年。”
蒋卫东低头看着收紧拳头的王老先生，冷峻的面容上满是担忧。
王老先生，“你有看到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哪怕顾慧妍反射弧再长，也从王老先生生硬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对。
顾慧妍下意识瞅了眼唐梨，唐梨示意照实说。
顾慧妍摇摇头，“我从昏迷中醒来时，他们已经倒在地上了。”
王老先生犀利的眼神直直看着顾慧妍，像是在分辨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顾慧妍被看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下意识往唐梨身边缩了缩。
王老先生缓缓收回目光，神情看不出失望与否，话题却骤然一变，“听说你们在外城售卖物资，还将价格分成了三六九等？”
唐梨顿了几秒，“是的，为了防止有人垄断，我们便采取了一些措施。”
王老先生，“不怕得罪人？”
唐梨暗示道，“b城只是我们旅行中的一个站点，如果不合适的话，我们可以提前出发去下一个目的地。”
王老先生冷哼一声，“一点骨气都没有。”
被指责的唐梨也不恼，“老先生，用鸡蛋去碰石头，那不是有骨气，是愚蠢。基地里鱼龙混杂，我一个没有背景的纯路人，自然是打不过就跑。”
王老先生，“那要是你有了靠山，你会怎么改变现状？”
唐梨一抬头便对上老先生深沉的眸光，那极具重量的视线让明明听起来只像是玩笑的问话带上了复杂的深意。
唐梨率先错开眼，语气轻松，“改变现状？这是救世主需要面临的难题，我没有办法。”
王老先生步步紧逼，“一点想法都没有？你不想当救世主？”
唐梨乐，“老先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平日里就是种地吃饭睡觉，这种高深的问题，我真的想不出答案，也从来没去想过。”
“我还以为像你们这个年纪的青年人脑子里必定会有许多天马行空的想法。”王老先生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既然千里迢迢来到b城就多留一些日子再走，基地里还是聪明人占大多数。”
唐梨明白了老先生的意思，“那正好，以前忙着读书，根本没时间到处走走，如今来了b城，终于可以领略一下不一样的风景。”
提起家乡的景色，王老先生也笑了笑，眼里多了两分追忆，“那你们可来晚了，现在的b城不及以前的万分之一美。不过，也能勉强入眼。”
唐梨噙着笑，跟老先生再聊过几句后，敏锐地发现老先生脸上显露的疲态，便识趣地主动请辞。
王老先生没有阻拦，只吩咐蒋卫东送人。
一直走到楼下花园，唐梨借口去了趟洗手间，从空间里挑挑拣拣，准备了一篮子水果送给蒋卫东。
“感谢方才的救命之恩。”
在蒋卫东推辞前，唐梨抢先一步开口，“许是农村的山水好，我们那片的老人小孩都很少生病。”
蒋卫东嘴巴一下子就闭上了，看向唐梨的眼神中透着两分警惕。
唐梨装作没看见他的神情变化，像极了大街上推销自家产品的地推员，为了卖出去东西，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俗话说吃好睡好才能身体好，就算不信，也可以当是图个好彩头。”
蒋卫东最终还是接过了竹篮，语气郑重，“多谢。”
唐梨，“如果真想谢我，那就多买点我家的菜，让我多赚点路费回家。”
蒋卫东不自觉扯了扯唇角，“好，按照你的规矩来，每天我都会安排人去菜摊上取菜。”
唐梨露出笑脸，“十分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