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活的人多,秦容用大锅煮稀粥,现在家里吃的都是精米,快要熟的时候,煮出来的米又香又软,米香随着白色的水雾翻涌出来,一阵阵沁人心脾。
秦容割了一大截瘦肉下来,剁成碎末,用佐料腌了,然后在另一个锅里炒香,放在稀粥里,搅拌均匀,一碗碗打起来,每一碗都差点与碗口齐。
再加一碗腌辣白菜,摆在桌子的中央。
秦容喊大家来吃稀饭。
即便是稀粥,大家眼睛都不由得一亮。
每一碗稀粥里,瘦肉粒稠稠的,舀一口粥,里面就有不少瘦肉粒,再加上那些佐料,这碗稀粥散发着诱人的香,让人还没有拿起筷子,口水就流了下来。
吃几口粥,再加一片辣白菜,又酸又辣又爽,这种简单的吃法,都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特别是农氏,秦旺达,在老秦家吃的都是粗米,现在吃到这种香喷喷的粥点,简直觉得味觉提高了几个档次,老秦家就算满桌子的菜,都比不上这么一碗粥点。
“大家就将就着吃,晚上再好好招待。”秦容说。
这还是不怎么样的,晚上的那一顿,又会是怎么样的吃法?
秦旺达和农氏心中都是期待。
农氏吃得还剩下半碗的时候,停了下来,她看着秦容,眼神似乎有些恳求,“容丫头,我想把剩下的这一点,给我的两个孩子吃,你觉得咋样?”
如果选一个人帮忙,秦容宁愿是他的这个大堂哥。
农氏哪怕对她心怀一点善意,可她的身边拖着两个孩子,作为母亲的天分,吃到什么好吃的,肯定想分给自己的孩子,这样一来她就不够吃,她来给她干活,她总不能不让她吃饱吧。
再说秦旺喜和秦旺禄对他这个堂姐的恶意,跟其他老秦家人一样大,她实在不喜欢这两个孩子。
只是,农氏提出了这个请求,她总不能冷冰冰拒绝吧?
她面上犹豫了一下,不咸不淡道,“锅里还有一点,你吃完了再盛给他们吧。”
这本来是打算留给小礼和小葵的……罢了,晚上让他们来吃饭就是了。
农氏又怎么察觉不到秦容的不快,想到两个孩子平时对秦容的恶意,她心里叹了一声,说,“就这一次,他们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是我这个做娘的对不起他们,我想让他们也尝尝。”
吃完以后,她把锅里还剩下的一点打在两个小碗里,朝秦容歉意地笑笑,出去了。
秦容心情有点复杂,农氏不只是两个孩子,还有秦欢,可是碰到好吃的,她就只记得自己的两个儿子,完全忘记了还有一个女儿。
在这些古代妇人的眼里,女儿是迟早要嫁出去的,以后还是儿子给自己养老,十个里面九点九个,都有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菱花是做得最好的了。
秦旺喜和秦旺禄知道自己的娘亲在秦容家里吃饭,守在门口巴巴地望着,看到农氏断了两碗稀粥过来,里面都是瘦肉,但是眼睛就亮了,一人一碗抢过来,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扒拉。
“唔唔唔,好吃,太好吃了。”两个小时一边吃一边说。
农氏看着,也是一脸的欣慰。
突然,她察觉到了什么,往上头看去,秦欢就站在那儿,看着这样的情景,嘴角边带着嘲笑。
农氏这才想起来,她忽略了这个女儿,顿时心里有点愧疚,“欢丫头,娘一时没有想起来……”
“娘,你以后就靠你的两个儿子吧,最好盼着他们去的媳妇孝顺,受了委屈,可别往我嫁的人家跑。”
秦欢冷冷地扔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农氏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情复杂得很,都是她生的,她也不是一点都不在意欢丫头,只是她总有一天会出门,她心里装得更多的,是她的两个儿子,毕竟只有他们才是他以后的依靠啊。
“娘,姐姐怎么生气了?”秦旺喜吃得脸颊两边都是饭粒,急吼吼地问。
农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叹了一声。
谁让女人是那样的命呢。
秦旺福看到两个堂兄弟在下面吃瘦肉粥,赶紧跑下来,二话不说就跟两个人抢。
“你做什么,小兔崽子,给我滚开。”农氏变了脸色,把秦旺福拽开。
她就是怕被这个兔崽子看见,所以才躲大门处,没想到秦旺福还是找下来了。
“我要吃好吃的,凭什么只能他们两个吃。”秦旺福人被拉得后退两步,可还是拽着秦旺禄的碗,秦旺禄比他小一岁,力气当然比不上他,被抢得哇哇大哭。
“臭小子,又不是你娘帮的工,你哪来的脸面跟我的旺禄争抢?”
农氏一把把碗抢过来,秦旺福跌坐在地上,大声道,“娘,娘,有人欺负我。”
陈氏正在柴垛旁劈柴,听到自己的儿子被欺负了,把手里的柴刀一撂,“谁,谁敢欺负我的儿子。”
她像是一只护崽的母鸡,呼啦啦地朝着秦旺福的声音传来处冲下来。
农氏脸上可是一点都不怕,陈氏现在在老秦家的地位是最低的,谁叫她干出了那种不要脸的事情?
她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护在身后,从来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那张脸上,都是不畏。
秦旺喜和秦旺禄见势不妙,赶紧把碗里的稀粥扒拉完。
秦旺福看着这一幕,哭得更大声了,眼睛逐渐变得空洞,人都有点呆呆愣愣的。
“咋了,咋了,哪个敢欺负你,说给娘听听,看娘不打死他。”
陈氏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农氏,就只有农氏在这儿,不是她还能有谁?
“是你家儿子想要抢我家儿子的粥吃,我不让他吃,我有错?”农氏好笑地说。
“都是一家子,你这么小气做啥子,分一点给我家儿子吃,你是会死还是会掉皮怎么的?”陈氏破口大骂起来。
“又不是家里的粮食,是容丫头家的,你帮容丫头干活了?你的儿子凭啥子吃?”农氏气势也不弱,大概是因为面对的人是陈氏。
“死娘们,现在连你也敢踩在我的头上了,以前没有被我骂够还是咋的?你以为你算个啥,连男人都没有的破寡妇,你的男人死在沙场你都不知道。”
陈氏骂得很难听,农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的男人被抓壮丁抓到战场上,音信全无,生死未卜,三年都没有回来,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这下被一个通奸被抓在床的女人当着她的面拿来嘲笑她,她忍无可忍。
一巴掌就打了过去,“我没有男人怎么的,我没有男人还不是敢打你。”
陈氏的脸一下子被打肿了,她不敢相信地捂着脸,盯着农氏,“你,你敢打我。”
“你说话不尊重人,你诅咒我的男人死,我不打你打谁。”农氏回怼。
看到伙房里的人吃完,开始去挖炭窑了,农氏把两个孩子手里的碗接过来,“快回去吧,晚饭就不要在这里晃了,给娘长点脸。”
“娘,晚饭会更好吃。”秦旺禄眼巴巴的。
小孩子都知道干活的当晚,会有大餐吃。
“听话。”农氏皱眉,“等你们的爹回来了,会带好吃的给你们吃。”
两个孩子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陈氏抓着农氏不让她走,“死贱人,你敢打我,看我不打死你,你是什么玩意儿,连你都来欺负我。”
她发疯了一般去揪农氏的头发,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她哪里是农氏的对手,农氏两下子就把她推倒在地,扔下她,跟着其他人去挖炭窑。
陈氏骂骂咧咧要跟上去,灰狼窜过来,对着她汪汪飞叫。
一个弯腰驼背,披头散发的女人,狗的敌意自然是很大的。
万氏留下来把碗洗了,出来看到陈氏在院子门口叫骂,憔悴的脸一片扭曲,不由得摇头。
她再不喜欢陈氏,可以不喜欢她是这样的局面,太失女人的体面了,自己也没有尊严。
进程如秦容所料,有这么多人一起帮忙,热火朝天地干,到了傍晚的时候,一个大炭窑就挖好了,里面又大又深,有一丈多高,约莫二十平房间那样大,挖出来的土在下面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还通了八个烟囱孔,火门处留了两个观火孔。
剩下的事情,就是造一道可以关阖的门,秦容打算这件事情就不麻烦大家了,明天她和州伢子一起弄。
裴辰州似乎也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没有提。
邵丰庭招呼那几个士兵过来,“营地上不是有几扇门多余了,去取来。”他对秦容说,“建造营地的时候,有几扇门闲置没有用,正好你这里需要,稍微改小一点就能用,这个炭窑洞口需要的门不小,你们要找到横截面这么大的木材,还要砍伐打理,也要费时间和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