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郑泽天一路跟着五百虎贲甲士巡山，抵达了如今十万大山最前线的成山要塞。 因为是宋大有的弟子，再加上郑泽天本人那撩汉子的该死魅力，他已经和甲士散修们称兄道弟，混得很熟了，对于这西线的情况也有了个大致了解。 这成山要塞，相距那浮玉山狮魔老巢，其实尚有五百里之遥，但此山山势四方而地势平缓，地基夯实，三座山头高地皆为整地土坪，不须多少工程，天然就适合开坛立寨，布阵作法。 更兼经风水寻龙探得，本地地脉中含有大量金矿，溪水中就能筛出金砂来，因此墨竹山可以就地采矿发饷，虞山六师及伐妖的修士们才愿意在此地长期驻扎，抵御妖魔入侵的。 而且某种意义上说，墨竹山的破山伐庙攻势，确实也到了极限了。 成山与天虞山都有数千里之遥，沿途妖魔也扫之不尽，没有水道铁道可走，军需补给都得用机关飞船空运，何况要修仙者长期驻扎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山里，修行资源更不能少他们的，后勤压力着实很大。 而且对面的浮玉山，可不是只有那九曲洞狮魔一家死命抵抗，实际上是以狮魔王为首，聚集了整个十万大山所有的妖王魔兽。不止从东边败退逃来的残兵，连西边诸峰各地的头目大王，和北边昆仑的避世老魔，都拉帮结派，纷纷前来聚义，已经形成十万大山妖族联军了。 毕竟妖族也不是傻的，深知墨竹山风头正盛，现在是浮玉山的老狮子头铁，硬撑着不退，再不来支援，坐视它被围剿下酒了，那以后怕是再没妖敢出头，大家都要与人为奴，当人坐骑了。 当然这狮魔九曲魔君也是确实是个人物，呃，妖物。此獠是得道已久的大妖怪，有传说它当年是仙人坐骑，受过真传的，但具体详情谁也不知，只知有些妖王还没出世，它就在浮玉山占地修行了。 所以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老狮子的道行是十万大山群妖之首，早已臻至巅峰，只怕再有一线机缘，就真要和那个南海灵王似的悟道，成为妖族领袖，十万大山之主了。 这些年李凡也很想除掉这家伙，可是到了化神境界，一举一动都动静太大了，换句话说只要他心里想一想，那老狮子今天的命数就会变成凶，于是对面立刻有所防备了。 而且他一挑九大掌门的名头也吹出去了，实在惹人忌惮，搞得都没人敢和他单挑。 于是往往李凡前脚刚到浮玉山，那边东南西北各地的妖王老魔都已经闻风而动，凑了二三十个化神来和九曲魔君同仇敌忾，并肩作战。后头还有十七八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老畜生，到墨竹山骚扰捣乱偷东西。 而且这老狮子也确实是有点本事的，它在浮玉山经营多年，早已布置层层法阵结界，此地本就是十万大山枢纽，整个灵脉汇聚中心，整座大山更被它炼化为法宝，太极九气都会被直接吸收转化。每次李凡过来突袭，它就封闭大阵躲在山里死撑，任你道火乱轰，剑光猛削，也不可能把整座山都铲平了。 这搞得李凡也没办法，杀一堆小怪也不涨经验，掐指算算化神级的火力确实又炸不平浮玉山，卡关了那就只能升一级再来呗。 墨竹山的甲士们就常驻浮玉山，一来在门口堵着这些妖怪防备它们东侵。二来其他那些妖王也不可能一天到晚蹲在这给老狮子当保安嘛。这样时不时突然搞一波突袭，直接往山里硬冲，一边破坏法阵一边探路，只要找到老狮子的踪迹，就可以发信号让巨子跳过来刺杀了。 而九曲老魔也忍得住，就是不给机会。 毕竟李凡在悟道它也在悟道，而且它也有好多儿孙小狮子，还有其他被逐出山头，不肯投靠墨竹山的死硬分子，妖王妖将的支持，也犯不着它亲自出动。 如今虚月之下，化生的妖魔更是地里韭菜似的，割了一批还有一批，所以时间其实在妖族这边，它当然耐得住，就和你墨竹山熬着，看最后谁熬得过谁。 于是两边就暂时在浮玉山这么耗着。 目前墨竹山的兵力，大致是虎贲三千，基本按照一比一比一的，分别驻扎在成山，禺山两条前线，以及在墨竹山领内各地驻防轮休。 这一次李摩云把虞山的五百虎贲尽数带过来，也是借着巡察轮换的窗口，在西线纠集半数的精兵，对浮玉山突袭扫荡一波大的。 再加上那些来做任务打素材的散修也大多在成山前线，随时可以发任务征召辅助，这一次攻势可以动员的金丹修士足有两千人，对墨竹山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了。 当然，浮玉山的‘兵’就更多了。这里聚集了整个十万大山的妖怪，常年都是墨竹山兵力的数十倍甚至上百倍，有时候这些妖物自己都会相互攻杀吞噬，不断又总有妖魔鬼怪被派过来，根本难以估计准数。 按照这些年反复突袭试探的经验，每一次光阵斩的元婴大妖都有上百头，而那些化神级别的妖王甚至都不用出手，只要小怪和墨竹山的甲士耗到晚上，墨竹山自然得退兵回去休整，那白天被打下的山头洞府，一晚上就能抢回来了。 其实墨竹山也知道，在巨子出关腾出手来之前，也没啥可能把老狮子砍了，就是日常来练练兵，带着新人经历一下妖魔战场，赚些材料和军功。 郑泽天就是‘新人’，他也穿了一身制式铁甲套装，跟着李石生一艘船，大摇大摆得横穿浮玉山脉，居高临下观察妖魔的巢穴。 其实已经不能叫巢穴了，这些妖魔已经开始筑城了。 和墨竹山交手这么些年，妖族也开始有所长进，它们把浮玉山外森林全部砍伐光了，整个山脉都光秃秃的，又沿着山脚挖出一道道壕沟，还在山麓的山体上挖了许多山洞，洞口堆砌土垒土堡。这些土堡也不高大，但用神识一扫里层还有暗道地穴，外头是大块岩石，相当坚固，不仅可以避箭挡雨，大山也能吸收道力，单纯用火烧雷轰都打不动。就算强行用法宝兵器把外头的堡垒打塌了，里头的妖魔也可以从其他山道逃跑。 而外头壕沟里的妖怪也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扎堆聚集，还准备了大量的标枪硬弩，有些装备是古代仙宫留下的垃圾破烂，还有些明显有昆仑西边的异族风格，很显然神教也在暗中支持这群妖物，不想墨竹山扩张太快了。 妖族自然也有空军，更离谱的是郑泽天发现它们居然还有军令，在外围的小妖发现墨竹山的兵船后，沿着山脉堡垒便响起一连串密集的号角声和擂鼓声，然后各种鸟怪蝙蝠怪从山道飞出来，密密麻麻的和乌云一般。 几百几千头怪物乌泱泱得一大片，飞得近了，能看到妖族空军也分近战远程，元婴大妖就一群群得俯冲下来和甲士们厮杀，闪起罡风试图破坏船体把他们击落。而实力稍弱的就远远环绕，背上驮着小妖围上来，远远得投射标枪箭雨，发射各种妖火石弹，甚至飞到兵船上方投掷火油。 当然墨竹山也一样在进步，虎贲们的装甲都能生出铁翼，冲出去就和大妖怪厮杀到一起，防止被妖魔一拥而上冲到甲板上毁坏船体。 而哪怕是郑泽天这种普通甲士身上的制式甲衣，也完全不惧妖族的流矢妖火侵袭，甚至被元婴大妖打出的罡风扫到，也就留一道白引子。 而墨竹山的战船上也有各种机关火器，什么神火箭雷火铳符道炮的，只要劈里啪啦朝怪堆里乱轰，就把天上地下的妖怪轰成碎肉，稀里哗啦散落一地，他和其他的修士就穿着盔甲在甲板上跑来跑去，维护修炼操纵炮台的机关人偶，操纵飞船的航线，添加虚玉充能，给各种火箭火炮更换弹舱。 这样一路火力侦察，乒乒乓乓打了一个上午，把船里的弹药砸光了，换成各种妖丹妖头的素材，所有人都打得甲衣上热腾腾，血淋淋得，好像洗了个澡。这才满载而归，飞回成山要塞休整。 “泽天，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郑泽天才帮着扛了箱妖肉下船，就有个甲衣戎装裹身，金目蛇瞳，乌丝盘头，腰间一双灵蛇碧玉刀的少妇正在寨前等他，拉着手帮他捡掉身上的碎肉，用灵泉冲掉他身上的血沫。 郑泽天呵呵笑，“青姐，我没事的！”
这少妇正是袁天枭的道侣姜柳青，她帮着郑泽天把甲卸了，上下打量一遍确认这小子没有哪里伤着才放手， “哼，你才多大年纪，不好好在虞山读书跑来上战场！有个万一我怎么和你师父交待！”
“青姐别小看他，这小子第一天上战场可老练了，而且打炮打得贼准，一炮干一个大妖怪！”
“是啊是啊青姐，小子不错，不愧是大有教出来的！”
一道并肩作战的甲士们原本就觉得这小子不错，处得来，见他第一次上战场没有尿裤子还各种帮忙就更满意了，都帮着他说话。 姜柳青骂道，“你们滚一边去！别给我嬉皮笑脸的！要是真出了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都去营里体检包扎！少特么逞强装汉子！中了妖毒深入骨髓，巨子都救不回你们来！”
“是旅帅！”
甲士们赶紧逃跑。 “青姐，我真没事！你看，活蹦乱跳的。我气都没怎么出，就在后头放炮了。”
姜柳青也是摇头，塞给郑泽天两瓶丹药。 “这些不知道轻重的蠢货带着你深入险境，万一真有妖王杀出来，他们都有甲衣护身，拼死能逃回条命来，你怎么办？ 唉，这群人就是没脑子，泽天你也别在意，体验过也就是了，明天的突袭我们要攻入山中，太过凶险，恐怕照顾不到你，你就不要参加了，留在营寨里吧。”
郑泽天倒也知道对方是好意，而且说的确实有理，他刚才看了一圈就知道，光外围的妖魔防备如此严密，杀出一条血路都难冲进去，那山里完全是人家妖族经营多年的地盘，机关无数，没有虎贲一级的实力，装备和战地经验，确实不好轻易犯险。 “青姐我知道了，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叫人担心，不过大家都置身险境，我也墨竹山弟子，怎么能袖手旁观，不如让我帮忙传令吧。”
“传令？”
姜柳青一时犹豫，“这……你算术还行吗？”
墨竹山传递军令现在自然是用电报了，成山基地天线就藏在道场的娄观塔里，在墨竹山宗门领地内可以元神电报，直接对修士发出信息指令。而且墨竹山的战舰上也搭载了最新的电报台，虽然做不到像基地电台那样精确对人联系，但足以和基地大本营沟通，战时可以及时反馈信息，和成山要塞双向联系渠道。 但是目前在浮玉山前线，由于妖怪太多，各种结界法阵和地形的信号干扰，一旦甲士们杀入山洞中攻入山体深处，成山的指挥部就很难直接联系到浮玉山内的部队和个人了。 所以目前的战法，都是以战舰为媒介做一个中转，突击行动开始时先集中火力扫清地面的妖魔，然后成山要塞会综合各战舰反馈的情况，选择突击的坐标，安排复杂直接突击的部队，外围扫荡的部队，支援狙击的部队。 然后负责突入山中的战舰会在掩护下突降，停在打破的山洞地道口建立阵地，一部分甲士在外结阵防御，一部分甲士突入山体内部侦察。至于进了山能否搜寻到狮魔的踪迹，何时撤退何时反击，万一遇到紧急情况还是得靠一线师帅们决断为准。 郑泽天说的传令，就是在成山大营里通过电台接收信号，然后转译成命令下达。 这本来是机关傀儡的差事，但傀儡的编码是事先调试好的，而且对着电报本发的常用字，但战场上就不一样，军情紧急，需要精通算术的高手策划辅助。现在军中自有楼观道派来的老道士主持，但帮忙的人怎么也不嫌多嘛。 郑泽天拍着胸脯道，“没问题的！师父正教我算术一道，旨在多学多练，我也想为墨竹山尽一份绵薄之力，请青姐，不，请旅帅给我这个机会！”
姜柳青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好！大有是咱们竹山一脉算术最精之人，平常不止传令，安营扎寨，粮饷调拨，功勋赏罚的差使都是他在负责，从来没出过差错。他被调去禺山那边支援我真是忙坏了！既然你愿意帮忙就来吧，看看你继承了师父几成本事！抓紧时间了，我带你试试电台，把兵符军令传你！”
有姜柳青亲自带着，再把宋大有的名头一报，郑泽天自然是妥妥的自己人，别人都从小兵干起，他直接住到大营，来指挥部实习了，也算是师门福利吧。 其实他也是看出来了，这墨山的甲师组织训练的很不错了，经过这些年在十万大山实打实的鏖战，个人战力也好，装备后援也罢，都是少见的精兵，也不比三大派差多少。之所以许多年耗在这，徒劳无功，倒不全是战力的问题，主要是给巨子带偏了。 倒不是背后说巨子的坏话，但他设计的甲士和这套战术其实蛮呆的，就是纠结精锐，把火力和装备叠起来然后往敌阵中撞，只要发现了老狮魔就拍符叫人。说是在打仗不如说在搞刺杀。 而前线那些师帅旅帅的也不会打仗，真不会，李摩云李石生大都是撸铁的硬汉，根本不转弯，巨子说冲就往里冲，就算有楼观道的真人和宋大有这样的修士辅助，他们的骨子里其实也还是修仙的，在修士的理念里，讨伐十万大山就是抱团除妖的，就是来打猎的，那可不就是盯着妖巢魔窟，一遍遍得刷一遍遍得打么。 而偏偏他们的对手也是些脑子不转弯的扁毛畜生，于是两边铁憨憨就一个一个山头硬怼硬推，就硬耗在这顶牛。以至于刚才郑泽天跟着斥候去侦查了一圈，差点都无语了。 你说你们在浮玉山这么多年，怎么就光想着空降巨子斩首一个战术啊？就硬撞？ 人家窝着不出来你倒是也下个套啊？用个间啊？把它们调动起来再打啊？完全可以越过浮玉山去后方洗劫其他妖族老巢，半路埋伏伏击扰乱妖族的部署啊？ 实在不行你非要攻山不可，那断粮啊？断水啊？断地脉啊？破阵啊？破法啊？破它的咒啊？瘟疫呢？毒蛊呢？飞剑斩首呢？下降头啊？下压胜啊？作元神法咒它们啊？ 你一个个练气的法师真当自己披着甲就是当兵的了？那你倒是用打仗的心思去打啊？？ 唉，这群南蛮土包子们还是太实诚了，如果没有人领着，脑子就转不过弯来，也难怪巨子不敢轻言北伐，就这群戆货到了中原不是要给人玩死？ 看在这墨竹山到处都是罗教余孽，搞不好都是他徒子徒孙的分上，郑泽天决定还是把当年从三大派围剿中总结出的经验战术，传授一些出来好了，反正被玄门看出来了也可以推到徐肆和袁天枭头上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