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泽天一听,扬起嘴角笑了笑, “哦?戒律院镇魔司法师?好,那带我见见这徐师兄,问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是……” 戒律院居然也被公司的人渗透了么…… 可赌场的管事还没带他出正厅,殷晴岚就迎面堵过来了。 “师弟,真是辛苦你了,没有受伤吧!哎呀,出了这么多血,好叫姐姐心疼!”
“没事没事,都是妖怪的……” “快让姐姐看看!有没有哪里伤到!”
郑泽天左闪右避,但不开加速不运功的话,到底还是躲不过元婴真人一扑的,直接被殷晴岚当面拽住双臂拦下来,拿出个丝巾锦帕,装模作样得给他擦血。 郑泽天也没办法,扫了她一眼, 话说你是不是又换了一身啊?这海青,这抹胸,还有这鞋,都不是刚才那一套吧?而且怎么发丝还是湿的,明显刚洗了澡。怎么,身上这么容易出汗的吗? “你看你,浑身都脏了,好巧姐姐知道此地有上好药浴,专为参加竞技场的弟子所设的,来,我帮你洗洗。”
郑泽天一听头都大了, 又洗?别吧,怎么墨竹山的人都这么喜欢泡澡呢?也是巨子教的??何况他每次泡澡,都有事发生…… “姐姐稍候,我正有事情要去请教镇魔司的师兄,稍后小弟再来寻你。”
但殷晴岚明显心里有鬼,竟死拽着郑泽天的手把他拦着, “那又不是什么急事,既然是同门师兄,何时不能相见?弟弟还是先随我去整理一番,换洗一身。 实不相瞒,你今日打破九关,大出风头,我玄门同道,好多年轻俊杰,皆想同你结交论道,因此特设宴款待,嘱咐我一定你带你去相会呢!可一定要给姐姐这个面子啊!”
“姐姐说哪里话,诸位师兄太客气了,小子何德何能……” 郑泽天面上微笑,目露寒光。 还设什么吊宴,玄门的他恨不得直接端上桌,这八婆这么遮拦,田真人也不是眼瞎的,只怕是那个徐良知道,做这么大事肯定败露了,抽身想逃! “不客气不客气,这次师弟为了姐姐舍身犯险,我也无以为报,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和姐姐开口,我一定满足你……” 殷晴岚一边说着,一边把水灵灵的眸子直凑上来,大概以为自己很可爱。 郑泽天给她烦的火起,刚才又杀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一时按捺不住凶性,把眉一束,眼一瞪,双目射出两道血光,直照着晴岚仙子风情万种的眸子一瞪,冷声喝道, “撒开!”
殷晴岚和他眼神一对,登时浑身一颤,樱口微张,面颊绯红,一下子把双手撒开了,然后整个人好似要晕厥休克似的,把双手捂着小腹,并拢双腿,颤颤巍巍靠在墙壁上。 真是个废物,这种泡在蜜罐子里养大的玄门天骄,素来是他最瞧不起的。 有啥啊,不就是输了一场被神教的羞辱了么,这算啥屁大点事,打回去你也原样羞辱他一遍不就完了,天下比她惨的多了去了。就这居然能给搞得道心崩坏,堕落到邪道上去了。 更离谱的是现在他只用元神法震慑一眼,竟然吓到失禁?这不是摆明了已经生出心魔心障,过不去这坎了么?真是浪费了宗门这么多年的栽培,难怪殷家在谢罗山掌着权,还是把她放弃了。废物,真是废物! 郑泽天冷冷扫了她一眼,扭头便走,想要抓了赌场的管事,立刻去追杀那徐亮,但又有一群人把他给拦住了。 一群戴面具的黑袍人。 “墨竹山弟子郑泽天,我等是戒律院执法司,有状子告你欺男霸女,当街杀人,跟我们走一趟。”
啧,宗门就这点不好,杀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管,看来今天是没机会收拾那个姓徐的了…… 到底这次转世做墨竹山的弟子,在巨子的庇护下才能安慰修行,郑泽天也不能由着性子乱来。 深呼吸了几下,郑泽天按捺住刚才连场乱杀没打爽,积压在胸口的邪火,恢复了一脸冷漠, “请诸位师兄带路。”
于是郑泽天便跟着来到天虞山的戒律院分部。他被带到一间仅有个小天窗的静室里坐着等候。那些执法司的便关门出去了。 对方倒是没锁门,也没封印,只把他的道牒收去,又把墨竹山弟子玉佩挂在门口。 这意思其实很简单,都是同门,也不会拿你怎么样,整得兴师动众,落人面子什么的。你真要逃,也没人拦你,但那两件东西也别拿了。 郑泽天干脆借这机会,平心静气,梳理刚才轮番大战,体内躁动的道力雷息,又把巨子给的经书拿出来读。 这样看了一阵,一个黑袍老道推门进来,把弟子玉佩交还给他。一只黑猫也跟着他进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成一团。 “我乃戒律院执律司司法师张默。”
那老头和郑泽天面对面坐下,拿出一本厚厚的卷宗摊在膝上,一手拿着郑泽天的道牒,又取一只狼毫笔,翻开来写写画画, “郑泽天,有一灵族修士白璐来戒律院递状子,说你的坐骑非礼于她,主人崔恪出手相救,反倒被你打死了,可有此事?”
郑泽天看看猫,“……有。”
“崔恪是你杀的吗?”
“正是。”
张默点点头,写了几笔,查查腿上的卷宗,又抬头问, “非礼到了吗?”
郑泽天,“……应该没碰到。”
“未遂……你可与死者崔恪相识?”
“不识得。”
“谁先出手的?”
“他先丢的法宝。”
“打你?”
“打我的羊……土蝼。”
“所以你杀了他?因为他打你的坐骑?”
郑泽天看看猫,转转眼珠, “非也,我杀他,是因为他出言不逊,要与我作杀劫。”
“作杀劫?”
张默皱起眉,一边哗啦啦把腿上的卷宗往前翻,一边问道, “杀劫性质就不一样了……杀劫是谁提出来的。”
“是他。他先说要杀我的。”
“……这就作成劫了?”
张默和郑泽天扭头看那猫,猫也抬起头,看看郑泽天。 郑泽天忙道,“谁出手杀人还专门和人告知一声么,在中原口中念杀,就不就算正经杀劫了。 何况我是等到嵩山的过来了因果,专门作过一场了。不算数么?”
猫盯了他一眼,吐出舌头,甜甜爪子,擦了把脸,又蜷成一团。 郑泽天居然觉得自己松了口气。 张默直皱眉,“戒律院管教的是犯戒的墨竹山弟子,那崔恪是嵩山送来的留学生,也在庇护之内,你杀了人,他们状子递上来,自然得按规矩,还那边个说法。 不过如果对戒律院判罚不满,双方结仇,自愿私了的,那都算作个人的因果,所以若不涉及宗门,诸如情杀仇杀这种私事,我戒律院倒是不管的,不过……” 郑泽天道,“当然是私仇了,上课的时候崔家还派人来取我命呢!而且我明明都与嵩山的当场交待了,他们还要寻事,可不就是要私了么。”
“可有人证?”
“钱教习可以作证!教炼器的。”
张默点头,“我识得,等会儿拍个电报问他,如果属实,这次就算是你自己结的私怨,崔家要报仇私了,戒律院也不再插手了。”
郑泽天瞅瞅那一大叠卷宗,好奇道, “假如不属实呢,我是说,这种事儿,墨竹山想怎么管?能怎么管?”
张默也干脆, “若不属实,内门弟子,当街逞凶,纵兽强暴,杀人害命,给宗门声誉造成恶劣影响,禁闭三个月,训诫一年。降职一级并扣除功禄三年。还有各种义务劳动。 不过你若认错受罚,崔家人当时也认了,事后再要纠缠,宗门自然出面为你撑腰。”
郑泽天,“三个月……谁会答应啊?”
张默瞥了他一眼,拍拍那么厚一本卷宗, “自然看具体情况的,你这次不是背叛师门,也不是同门相残,蓄意谋杀,万幸也没有牵连造成凡人死伤的。 不过是两个人置气斗殴,各凭本事,不巧出了死伤,这种事天下太寻常了。难道打赢的就有错么?”
郑泽天也听出他的意思来了,连连点头,“是极是极,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啊。”
张默瞧瞧他,“不过你的坐骑得镇在锁妖塔下鞭三年。”
“什么!”
郑泽天差点跳起来,“这有点过了吧!不是未遂么?”
张默翻了个白眼, “那只是记录一下,该怎么判还是怎么判,你和崔恪结仇的事私了我们自然不管,但你那坐骑是妖物,妖怪在我墨竹山道场内制造事端,冲撞商旅,蓄意强暴非礼未遂,严重的可以判斩刑,这次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人家告上门来了,且有多名人证口供,自然依律问罪。”
郑泽天无语,“那只是只崽子啊,还是吃了药……唉,罢了,这个事儿能私了不?”
张默警惕,“那白璐不是什么山妖野兽,它是正经在御灵院内登记修行的外门记名弟子,有银牌子的,你杀它可是违律的。而且就算杀了,这案子也立了。”
“不是……赔点钱可以不?对了,银牌子管用那金牌子呢?金牌子也算弟子吧?可以减罪吗?”
郑泽天从怀里把御灵院的金牌摸出来,好吧,他还真没给土蝼挂上,毕竟这玩意太值钱了生怕有人抢呢。 “不是说情杀不管么?这事儿不能算是御灵宗弟子,追求同门结侣未遂,言行举止略有轻薄失礼,打它二十鞭,关几天长长记性也就是了,要镇三年有点过了吧?”
张默也没想到他这么伶牙俐齿的,皱眉翻了翻卷宗,又把一堆状子拿出来道,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但白璐不止一人供词,还搜集了周围路人的口供,签名画押,状子上写当街强暴,只怕很难翻成言行轻薄。”
郑泽天一时也有点头大,丫的当年老子纵横中原为所欲为,什么狗屁白鹿干了不就干了呗,你还上衙门告他?上一次敢悬赏通缉捉拿他那几个当官的,什么廷尉御使校尉的,被他阖府吃光,一个衙门都清空了好不好? 虽然心里火起,面上郑泽天却不表现出来,一边搓着手里的金牌,一边礼貌得与张默商量, “一世修行不易,又不是什么灭族灭门的大事,何必这样计较? 这样如何,御灵宗的金牌子是可以拍卖转让的,我把金牌子让给那头鹿,叫它原谅土蝼这次冒犯如何?”
张默翻着卷宗查了查,点点头,“如果是登记在册的金牌弟子,也没有造成重大伤亡,倒是可以减刑两等,镇压三个月就可以了,当然我也可以帮你问问,看对方肯不肯和解销案。”
郑泽天想想还是和解吧,镇妖塔里都是些什么东西他也看到了,土蝼哪里经得起三个月的。反正牌子也是捡来的,换就换了吧。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如果不能解决…… 那还能不肯和解么,再怎么情深,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吧?这金牌子也是一大笔钱了,难道那什么白鹿白璐的,真的想把土蝼置于死地,和郑泽天结个梁子么? 当然这梁子已经结下了,就算不和那畜牲计较,也定要从崔家讨回来。 于是张默便拿了金牌,去帮忙协商了,郑泽天又一个人坐了一会儿,借了卷宗翻看了一下。 这戒律院的规矩确实蛮多的,纷繁复杂,不过简而言之,除去那些各个宗门都差不多的教条规矩,比如尊敬师长,不得同门相残,不得乱闯禁地,不得私传偷学功法之类的老一套。还多出来许多巨子立的规矩。而这次郑泽天还就是差点犯在这引申条款上的。 巨子的规矩就是,不许修士乱杀墨竹山庇护的凡人。 只要没结金丹,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势力背景,老老实实在墨竹山境内生活的,都算凡人。 是,修士间的情杀仇杀,戒律院是不管,也管不了的。 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谁管你墨竹山说什么? 这天下本来就是强者为尊,为所欲为的,有仇必报,有债必偿,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么多年深入人心的老规矩,修行者之间那种等级的争斗,那是根本也插手不了的。 但是墨竹山戒律院禁止利杀,至少是禁止修行之士,在墨竹山的地盘上,对墨竹山庇护的凡人利杀。 什么是利杀,就是因利害命,为利杀人。 说的简单一点,你看到人家有钱,你去把他杀了抢他的钱。你看到人家有女人,你去把他杀了抢他的女人。或者某人有仇,想要报仇,但自己办不到,就花钱请你出手。 更有甚者,你要修炼一门神功,或者炼制一记秘药,或者制作一件法宝,但是需要用人血人肉人心人命的,你就去杀了几个人取材以得私利。 这些都算是利杀,是巨子明令禁止的,根据具体情况,下到礼送出境,上至飞剑杀头。 而你若身为墨竹山的弟子,仗着墨竹山传给你的本事,还要欺负墨竹山庇护下,主动给你上贡修炼物资的百姓,你就更是罪加一等,看到这个沙包大的拳头没,巨子要扁你的。 当然,真这么执行,可能一不小心巨子就杀全场,自灭满门了,所以戒律院和巨子协商后,对门中弟子,采用一套复杂的训诫教令,对案件的判断,也从谨从慎。 但是一旦立案判罚了,你别看好像杀个人才禁闭三个月,但所谓的训诫一年,就是这一年的时间里,巨子已经盯上你了,好自为之吧。 而如果三令五申,屡教不改,作奸犯科,杀人无算,败坏师门清誉,那就等飞剑授首吧。 所以无论如何,至少在墨竹山领地里,弟子们还是比较老实的。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好多人迁来墨竹山居住,玄门也要把人送来留学的原因了。 再怎么样,不让乱杀人的地方,也比可以随便乱杀人的地方好多了吧。 所以郑泽天看过这戒律,倒是一阵无语,他明白了,杀了那什么崔恪这事儿,其实根本无所谓。 因为大家都结丹了啊,都我命由我不由天了啊,那自然生死各凭本事喽。而土蝼追着白璐非礼,虽然确实有欺辱同门的意思,但本来也就关个七天。 但它一路踢翻了好多摊子,撞伤了许多路人,惊吓了好多商旅,一道道一条条加起来,人家还收集了大堆证词诉讼,这案情就从轻升级变质,算作严重惊扰凡人,签字画押的数量太多,竟积累到要镇压三年了! 唉,巨子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