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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云芳宫的名字取得很美,但是看过这座宫殿后,就会觉得名不副实。

半旧不新的宫殿,没有用心修剪过的庭院,还有已经有了破洞的窗纸,一踏进门就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冰凉感。

因为院里杂草太多,随行的宫女太监先进去探路。

“这里就是云芳宫?”

顾如玖站在大门的石阶上,把这座宫殿扫视了一遍,见里面杂草丛生,竟不知道如何落脚。

她害怕草丛里突然有蛇鼠之类的窜出来,所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下脚。

“娘娘觉得很惊讶?”

钱太妃也站在石阶上,她带着一脸嘲讽的笑意看着破败的院子,“是不是觉得不过是五六年没有住人的宫殿,怎么会破败成这样?”

顾如玖听着没有说话,她对先帝在世时那些妃嫔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不了解,所以也没有资格发表意见。

“孙氏当时并不受宠,殿中省的下人也都捧高踩低,这云芳宫里整日冷冷清清的,那些维修宫殿的宫侍也都不爱来了,所以即使是先帝在时,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提到先帝时,钱太妃的语气带着一丝恨意与嘲讽,“对于先帝来说,他根本不会关心我们这些失宠的妃嫔,我们是生是死都不重要,所以就连魏氏那样的贱人,也敢欺负到我们的头上。”

顾如玖记得当年她进宫见太后时,魏氏曾经狼狈不堪的向太后求情,原因就是被钱太妃孙太妃等人欺负得受不了了。

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难怪钱太妃与孙贵太妃如此对她,若她是这两个人,大概也不会对魏氏太客气。

“皇后娘娘你深受陛下爱重,后宫里又无其他妃嫔,自然不知道这后宫里没有帝王宠爱的妃嫔日子有多难熬,”钱太妃自嘲的笑道,“进了这种地方,女人就不是人,只是皇帝的玩物。”

顾如玖没有想到钱太妃竟然会当着自己的面,毫无顾忌的说这些话,她抬头看钱太妃,对方穿着一身灰青色的外袍,身上没有戴其他的饰品,发饰也都是素银制成,并无其他亮色的东西,她心头一动,难道钱太妃实在悼念孙贵太妃?

见顾如玖没有说话,钱太妃笑道:“娘娘被我的话吓住了?”

顾如玖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生活在这种大环境里,女人在男权面前,就只能做牺牲品。

“呵,”钱太妃笑了笑,“皇后娘娘倒是比我想象中要通透。”

她见过很多被帝王宠爱过的女人,这些女人大多嚣张跋扈,忘乎所以。

当今这位皇后,被皇帝独宠,并与皇帝一同居于紫宸殿,身上竟无半点嚣张忘形之态,难怪能让皇帝如此挂心。

若她是顾如玖,不会做到她这么好。

两人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儿,宫女太监们探路回来,钱太妃率先下台阶走了进去。

白贤等宫侍纷纷围着顾如玖,一步步的护着她往里走。

以这保护的态度,别说是蛇鼠,就连蚊子苍蝇也无法靠近。

“当年孙氏喜欢桃花,想在宫中栽一颗,可是殿中省的人拖拖拉拉,竟是没有办成,”钱太妃说到这里,语气突然一顿,走到院中一颗李树下站着,“后来也不知怎的,院子里长出了一颗李树苗,孙氏便让它一直长着了。”

顾如玖看到这颗李树看起来也有十年左右的树龄,不过可能是这里的水分不好,杂草又太多,树上的叶子看起来有些没精神。

“作为能居一宫主殿的妃嫔,院子里竟连几棵好树也没有,传扬出去,谁会相信呢?”

钱太妃绕着李树转了一圈,然后对顾如玖道,“娘娘,宫殿已经久不住人,我担心里面灰尘重,对你身子不好,我们还是不进去比较好。”

顾如玖微笑着看了眼钱太妃,又看了眼她身后的李树,点了点头道:“太妃说得是,我们回吧。”

跟在两人身后的宫侍们有些傻眼,两位贵人来着破破烂烂的宫殿,就为了看一棵李树?

大人物的心思做下人的别猜,反正猜来猜去也不明白。

钱太妃回宫,于情于理都要去拜见太后,所以顾如玖干脆带着她一块到了康泉宫。

康泉宫的人看到顾如玖,都簇拥了过来,扶的扶,行的行礼,这架势哪是儿媳见婆婆,简直就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

钱太妃早知道太后对皇后十分的好,但是见到这一幕还是有惊讶,随即盯着顾如玖的后背心生感慨,这就是人的命,有些人生来就父母疼爱,兄姐爱护,婆婆爱惜,夫君爱重,可有些人算计一辈子,也什么都没有。

“快进来,这么热的天,怎么这会过来了。”

钱太妃还没进屋,就听到太后的声音传了出来,她脚下一顿,然后加快脚步,跟在顾如玖的身后走了进去。

“妾钱氏见过太后。”

她走到屋子里,朝周太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周太后拉着顾如玖坐下,神情复杂的看了眼钱太妃,抬手让她坐下:“你一路上辛苦了。”

“不辛苦。”

钱太妃对周太后的感情一直很复杂,她曾瞧不起周太后以二嫁女的身份进宫,后来又嫉妒周太后靠着生下龙凤胎坐上皇后之位。

再后来周太后的一对儿女皆亡,虽然有皇后的名分,但是却并不受皇上的宠爱,她心里的嫉妒之情便慢慢消散,甚至有了些同情。

她不曾生育过子女,所以至少不用去感受离别之痛。

可是周太后却是拥有了又失去,除了一个皇后之位,什么都没有。

所以说在这个后宫里,不仅她们这些妃嫔可怜,连周氏这个正宫皇后都好不到哪去。

在钱太妃进门后,周太后就看到了她这一身与往日不同的打扮:“逝者已矣,你日后便在宫里好好过日子。”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不要钱太妃去临安别宫了。

钱太妃没有料到太后会这样说话,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老了,哀家也老了,”周太后叹息一声,“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太后……”钱太妃嘴唇动了动,半晌才道,“谢太后恩典。”

周太后摆了摆手,然后转头对顾如玖道:“久久,你对此事可有异议?”

“钱太妃回来也好,平日里也能多一个人陪母后您说话,”顾如玖笑着道,“我看听月楼离这里进,日后钱太妃就住那里吧。”

听月楼不仅离康泉宫进,并且进出都很不方便,若是里面的人想要传递什么消息,必然会被人发现。

“这样也好,”周太后笑着对钱太妃道,“你觉得这样如何?”

钱太妃自然不会反对,屈膝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替我安排了这么个舒适的居处。”

“嗯,”周太后点头道,“她办事我向来是最放心的。”

三人坐在一起又说了一会话,然后周太后留了顾如玖与钱太妃用午膳。

钱太妃自然不会拒绝,她刚回宫太后就留她用膳,宫里其他的下人也不敢对她不敬。

顾如玖本就觉得近来陪太后的时间少了些,所以也没有拒绝。

因为顾如玖有孕,呈上来的菜品还特意避开了孕妇不能食用的。

所以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就连太后也比平日多用了小半碗饭。

“也不知怎的,总觉得太后您这里的饭菜格外的好吃,”钱太妃笑道,“日后我住在听月楼里还有个好处,就是能常来您这里蹭饭吃了。”

“你说你什么不惦记,竟惦记着哀家这里的饭菜,”周太后失笑,然后转头对顾如玖道,“你往日午膳后,都要小憩一会,侧殿房间是准备好的,你……”

“启禀太后,陛下求见。”

“快请他进来,”周太后对顾如玖摇头笑道,“看来我这侧殿是白准备了。”

顾如玖用手绢捂着嘴笑。

钱太妃心里想,太后对皇后真是没得说,还有陛下对皇后也是……

正想着,就见身着玄袍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她站起身朝对方福了福。

“钱太妃不必多礼,”晋鞅朝钱太妃微微颔首,然后上前几步朝天后作揖道,“儿子家见过母后。”

“我看你不是来见我的,”周太后笑道,“你是来接久久的才对。”

晋鞅笑着道:“儿子来见母后不假,等会陪久久一道回寝殿也不假。”

“罢罢罢,”太后笑着指了指顾如玖,“你快些跟你家陛下回去吧,免得让我成了那打鸳鸯的老棍讨人嫌。”

说完,又对晋鞅道,“你们两个走了,我正好与钱太妃说说话,这儿话你们年轻人就别听了。”

知道太后是说玩笑话,顾如玖也不害怕,笑嘻嘻的就要起身,站在她旁边的晋鞅忙伸手扶着她站起来。

“母后与太妃娘娘说话,晚辈也不好打扰,这便告辞。”

顾如玖笑眯眯的朝太后行礼。

见久久已经站稳,晋鞅才松开手,朝太后作揖:“儿子告退。”

行完礼后,就又把顾如玖的手给牵住了。

见两人这般情态,周太后乐呵呵的让两人退下了。

钱太妃心下想,外面还有人猜测太后与皇上面和心不合,若是瞧见今天这一幕,只怕再无人说这种话了。

太后与陛下的相处方式很随意,言谈举止也并无猜忌,便是皇室的亲生母子,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两人平日私下里就是这番模样,你别介意。”

周太后朝钱太妃淡淡一笑。

“帝后和睦,是我们大丰之幸,妾见了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介意。”

钱太妃暗惊,太后这是在警告她?

“是啊,哀家看到他们两个这样,心里也甚是安慰,”周太后笑着摇头叹息,“比我们那会儿可好多了。”

钱太妃不知道太后是什么用意,但是至少从对方的话里,她没有感受到恶意,所以便点头道:“陛下是个好皇上,也是个好男人。”

两人都没有提及先帝,因为实在没什么好提的。

那个男人在她们眼里,几乎算得上一无是处。

他唯一所能依仗的,就是那皇帝的身份。

“当初若不是你跟孙太妃闹出这些事,哀家也不会下定决心让你们离开,”周太后脸上的笑意散去,看着钱太妃道,“先帝在时,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我不想让你们晚年也过得凄凉。”

钱太妃愣住,她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们这些先帝的女人在后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太后与当今都不曾提过让她们离开的话。

她原本以为当今是想借着她们博仁厚之名,可是仔细想一想,先帝都没了,谁会在乎她们这些太妃太嫔?

她们住在哪,生活得怎么样,对当今的名声又有何妨碍?

原来这一切竟是太后的仁慈之心,才会让她们在后宫里留了这么久……

“是妾等辜负了太后您的一片好意,”钱太妃站起身,真心诚意的朝周太后行了一个大礼,“妾等让您为难了。”

不用想也知道,当初皇后刚嫁进宫不久,就有宫女无视规矩,在皇后休息时进入内室。

那时候陛下与皇后或许已经知道这事与她们太妃太嫔们有关,但是到了最后并没有发作,这其中恐怕有太后出力,才把事情拦了下来。

“哀家刚开始不是说过往事不提吗?”

周太后语气平淡道,“以后就安安分分过日子吧,再不济……也比先帝在时强。”

钱太妃闻言笑着道:“您说得对。”

再差,也差不过那个时候。

“你去云芳宫了?”

晋鞅撑着伞,替他与顾如玖遮住头顶的阳光,“那里几年没住过人,我怕里面不干净,日后别去了。”

“没想到你还会信这些?”

顾如玖歪着头对他笑道,“你往日不是不信这些吗?”

“若是我遇上,自然是不信的,可只要与你有关的,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晋鞅挽着顾如玖的腰,缓缓的走在青石路上,心中十分的安宁。

“傻气,”顾如玖靠着他的肩,小声道,“云芳宫破旧成那样,要不要修缮一下?”

“又没有人住,现在修缮了有什么用?”

晋鞅不甚在意道,“浪费银钱。”

“现在没人,难道日后也没人吗?”

顾如玖挑眉看他。

“几十年后,那是我们儿子的事情,”晋鞅看着顾如玖的肚子,“我这个做老子的,才不会替他花这个钱。”

顾如玖笑眯眯的看着他,从表情上看,说明对晋鞅这个回答还是很满意的。

孙太妃遇刺一案,虽然闹得轰轰烈烈,瑞王也因此名声扫地,但是关于瑞王刺杀孙太妃的这个猜测,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根本站不住脚。

历时近三个月,经过重重取证,各方筛查,最后刑部与大理寺得出的结论是,刺杀孙太妃的是一位太监。

这位太监因被孙太妃责罚,心中愤恨难平,便找到一位擅箭术的好友,与这位好友里应外合,射杀了孙太妃。

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足以让原本关心这件案子的百姓转移重心,不再关注这件事。

所以尽管得出的结论不是那么令人信服,也没有引起多少轰动,于是这个案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了。

在有心人看来,这个案子看似皇上的妥协,实则暗藏玄机。

“山雨欲来风满楼,”忠王翘着二郎腿,哧溜了一口茶,然后捧着茶杯走到了书案前。

“儿子,给你老子我磨墨。”

忠王叹气道,“既然我们要投诚,就要有投诚的态度。”

晋宏上前替忠王磨墨,磨好以后,就见他父王在奏折上写下了这几句。

臣恭请圣安。

今已入京四月有余,京中繁华非容州所见,令臣流连忘返,不忍离别,臣恳求圣上允臣等一家久居京城……

看到这个内容,他心里有些惆怅,又松了一口气,仿佛压在他头顶的荣耀与大山同时移走,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德隆五年十月,铁帽子王忠王上书,因心喜京城风土人情,民生教化,请求皇上允许他全家迁往京城久住。

忠王这道奏折呈到御前,满朝皆惊。

忠王之所以让无数人忌惮,就是因为他是铁帽子王,并且有容州这块封地,可以自己带兵,守护一方水土。

现在他放弃容州,全家迁入京城,不等于是老虎拔了自己的牙,去做被人豢养的猫?

忠王这么做,肯定不是因为他真的喜欢京城,全天下相信这个理由的恐怕没几个。

这是忠王投诚的讯息,也透露着某种信号,那就是当今陛下恐怕不能容忍有封地的藩王了。

如今忠王向陛下投诚,那么唯一还有封地的,便只有瑞王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最受忠王此举影响的就是瑞王,因为忠王这种行为,无疑是把他逼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忠王是不是疯了?

!”

瑞王阴沉着脸,捏着茶杯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晋鞅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他竟吓得把容州都给送了出去,平时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竟是做出来唬人的么?”

“请父王息怒,”瑞王世子见他气成这样,担心他伤了身子,忙上前劝慰了不少的话,见他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后,才道,“儿子怀疑忠王与当今早就搭上了线,故意演这出戏来逼您。”

“他拿容州来演戏?”

瑞王冷笑道,“今日他不管是演戏也好,真心实意还好,说出去的话就犹如泼出去的水,是再也收不回来了。

到时候就算他说是演戏,晋鞅会认吗?”

“与狐狸演戏,他的脑子呢?”

瑞王不管忠王究竟想做什么,他恨的是忠王把他闭上了绝路。

人家忠王是祖上封的铁帽子王,都主动交还封地了,他作为晋鞅的叔父,是交还还是不交还?

不还,只怕后面的人都说他狼子野心。

可是还了,他却又不甘心。

怎么可能会甘心,他算计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培养出这么大一股势力,若真的就这样放弃,岂不是说他这半辈子的努力都是笑话。

他,不甘心!

忠王上书以后,当今并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只说容州在忠王祖辈的管辖下,一直都风调雨顺,若是换人来管理,只怕一时间难以适应。

见当今不同意,忠王又几次三番的上书,当今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并且表示忠王一家日后虽然住在京城,但是容州的赋税仍旧交给忠王,忠王对容州官员也有任免权。

如此便皆大欢喜,大家都称赞忠王对皇室忠心,又称赞皇上为人仁厚。

出了忠王上书这件事,朝中的氛围也跟着轻松了好多,甚至有人觉得,当今皇后真是福星,她刚怀孕不久,忠王就向朝廷主动献出容州,此乃吉兆。

对于这种说法,顾如玖表示非常的无语。

现在这些人拍马屁的手段越来越高端了,不仅把她跟宸君的马匹给拍了,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被拍了。

孩子在她肚子里已经有四五个月了,有时候她甚至能感受到这个小生命的胎动。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次次的胎动,让她对腹中的胎儿越来越有感情,也渐渐让她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即将要做母亲了。

近来的胃口越来越好,身上也涨了一点点不太明显的肉,她怀疑自己吃了这么多的东西,全都补到胎儿身上去了。

这几个月来,按理说她与宸君不该同房,不过在这方面,宸君向来不怎么讲理,所以两人仍旧是同吃同睡,宸君还要负责给她肚子里的宝宝讲故事。

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宸君讲故事的本领越来越高强了,讲到兴起的时候,还能模仿故事里的人物动作与声音,十分的投入。

“娘娘,”秋罗走进屋,把一盅适合孕妇喝的汤呈到顾如玖面前,伺候她吃完以后才道,“方才何明公公杖责了一位宫女。”

顾如玖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何公公说,因为要为龙子积福,便饶了那宫女一命,”秋罗把空碗收拾好,递给身后的宫女,“不过人却赶到浣衣局去了。”

“什么宫女?”

顾如玖道,“不会又是见到本宫有孕,认为皇上不能与本宫同房,便起了其他心思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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