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中有很多陈正平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来吊唁父亲,满是花圈悼词的灵堂中陈正平呆立木讷地一一感谢。仪式很简单,但前来吊唁的人却是很多,有些人沉痛,有些人严肃,有些人匆匆,即便此刻这些来客都不敢相信传说中拥有犬化基因,靠着嗅觉总能一次次躲避危险让人觉得他绝不可能死的男人会死的这么突然。在多次确认之后,所有人终于感叹无常的命运。无论此前与其关系如何,陈局走后整个围绕他的架构又有怎样的震动,此刻都不重要了。敬献上一枝白花,人死恩怨散。虽然不合规矩,但郭叔在昨晚还是向陈正平描述了当时的情况。陈局当晚是去见一个他单线联系的线人,他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所以在接头地点的四周早已安装了监控,也埋伏了不少人以随机应变,甚至在确定这个接头地点的一周之前已经有自己人对周边做过了彻底的搜查,而这一个星期内那里几乎被监控无死角监视,但就在陈局接头的前一刻,就在陈局倚靠墙壁那一刻陈局身后爆炸,是蕴含特殊能量的定向爆破炸药,爆炸整整摧毁了一个街区。陈正平也提出过是否有挖地道或者是更早时候炸药就存在于墙壁夹层之中,但就在这段时间里神盾局的技术支持部门早已安排了密室专家、爆炸专家等排除了这些可能。现场没有地道,按照爆炸后的现场情况爆炸物是直接贴在了墙壁的背面。随后陈正平一帧帧看过了所有的监控录像,视频全方位无死角,视频完整没有缺失,视频清晰没有模糊,陈正平也从各个角度一次次完整见证了父亲的死亡。没有被现场埋伏的人发现,没有被毫无死角监控发现,甚至没有被拥有堪称顶级嗅觉的陈局发现,却有某个必定存在过的人在一众神盾局精英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一次完美犯罪,并让神盾局最重要的人命丧当场。这些天陈正平也在反复回忆那个无懈可击的案发现场录像,越想越感受深深的无力感。然后思绪开始偏移,想起了刚上幼儿园那天接着电话匆匆离开的父亲,又想起了小学市奥数比赛颁奖台上却只看见父亲的背影,中考结束那天父亲匆匆路过从车上丢过来的瓶装水,大学入校前机场中父亲歉意的电话。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为争取父亲的时间而努力,可见努力常常付诸东流,尤其是想换取的是对方最缺少的东西时。众人的鞠躬致敬中陈局的棺椁在传送带上越走越远最终消失深邃黑暗之中,中央城市的规划没有半分冗余用于建设墓地,联邦法律规定巨大的通往地底深处的钢铁墓地是所有在城市死亡之人最后的归宿。也许在这一刻无论是富贵们的大操大办亦或是贫苦人的白布一卷都能平等得回到相同的终焉之地。当然在地表部分如果肯付钱的人自然可以有专用的通道和一条缓慢一些足够亲人注视的传送带,至于地底部分是什么情况却是最高的秘密,寥寥知情之人也对此也是讳莫如深。富人和穷人有相同的地狱。后人类时代的这句谚语或许就是某种程度上的真相。陈正平依旧保持着鞠躬的姿态,双手死死抓着两侧的大腿,细看有些颤抖,此刻他的内心无可抑制地在咆哮:“在我人生的重要时刻为何你总是早退?父亲。”
“你爸和我说过正平你就是太懂事了。”
郭叔看着默默颤抖的正平有些心软上前抚着他的肩膀道。此时陈正平抬头眼神坚定地说道:“郭叔,我求你个事。”
“你说说看。”
“我想跟郎队。”
“我和你爸原本准备让你干技术支持的,这也符合你学的专业,要知道这年头大学生本来就精贵。算了,我去和他说。”
“谢谢您能明白我真的不希望有一天我碰到那个凶手时毫无办法。”
陈正平的情绪正在不断地积蓄,他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也必须冲在直面犯罪的最前方,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断地直面罪恶,只要那个黑暗中的罪犯继续犯罪,那他们终有一天会相遇,而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陈正平要求自己必须有力量为父报仇。父亲离世后第一次回到家里正平又下意识地做了两份饭,待他意识到之时两滴泪恰好砸在地板上,眼眶中的泪水仍持续不受控地汩汩而出,他径直回到房间里将自己安葬在被子里的黑暗之中。人是难免会软弱的,那就今晚吧,今晚彻底的软弱,明天开始彻底的坚强。睡梦中陈正平觉得周身开始变冷,脸畔似又有腥热的风,脑袋有些微痛,但直觉告诉他必须睁眼看看。但这微微睁眼中看到的景象便浑身出一身细密冷汗。是梦?但感受却是异常真实,也来不及去辨别,人的本能已经开始调动全身肌肉。眼前俨然是一片黄黑斑斓,一双迥然大眼之上是威风凛凛的王字,大眼下是吐出的粉白舌头,是只老虎!这老虎刚刚嗅过正平这会儿正准备伸舌头来舔舔眼前这白来的美餐,这要是舔上老虎舌头上的倒刺便足够正平血肉模糊,但老虎也没想到陈正平此刻醒转,恐晚餐有变忙改舔为扑,虎掌前探便要去按。但趁着这变招的一刹那,求生欲已经带着陈正平的身体往侧面一滚又猛力起身跪坐起来。斑斓大虎见一扑不到便把两只前爪按在地上,以腰带动后腿一掀,又是直逼陈正平的面门而来。这会儿也没有什么思考余地,继续本能向后仰滚,险险避过那大爪,又借着力起身顺手则抓起一身边石块。这会儿已经来到老虎背后,按理这会儿应是老虎视野盲区,但顶级的猎手凭着本能也能继续进攻,只见老虎尾巴竖直起来如一根精铁棍棒,又向着陈正平的位置一剪而去,这次要打的位置是肚子要是击中必能将他一肚子肠子腰子打的出血,再没半点气力。可既然已经再一再二躲过这再三也是理所当然,只见陈正平微弓后跳将将闪过,手中馒头大的石头也已出手直奔老虎后脑而去。一声闷响,石头狠狠敲击在老虎的后脑之上,不小的力道打的虎头一震,似确实被这一击打的虎脑发懵。本来若是按照小时看的武松打虎,老虎用完一扑,一掀,一剪老虎气势便消了大半,这会儿便应该上去骑着虎头输出,但陈正平明白这会儿要是上去以自己的气力必定会被老虎从背后掀下来然后被了结,再说武松打虎手里好歹还有一哨棍,自己这赤手空拳要是硬上正好生动诠释成语螳臂当车。但老虎自然也不是蠢物,见自己一套未奏效然而吃亏也不急立刻攻击,又开始慢慢转身锁定眼前的人类,蓄势寻隙发动下一轮攻击。陈正平自知就算能与老虎再周旋几轮也是有限,自己晚饭本就没吃,更何况就算吃了也没资格和老虎拼体力。这时要是脑子不清醒转身逃跑自然是自寻死路,什么老虎不能上树也是愚昧者口耳相传的谣言,人相对虎自然要聪明不少,但这时狭路相逢哪怕多智近妖也难免无的放矢。冷静,至少不能死在这一击。猛虎身影又是逼近,划出一道完美身姿再度扑来,陈正平的肌肉也已调动,眼睛死死盯着这大虎动作,心中坚信至少这次我依旧还能躲过去。也就在这时侧方斜刺出一道黑影,一记直拳干脆利落地盖在了大虎太阳穴上,陈正平能感受到那拳上自己绝对难以企及地巨力,这拳直接打翻了扑击中的猛虎,并让它侧翻了好几个跟头一下滚出去了七八米。那男人打翻猛虎后也没半分犹豫,腰侧干脆利落地抽出一支手枪,啪啪啪三发点射在老虎脑袋上开出三个血洞,随着枪声消弭老虎抽搐两下,口鼻流血彻底死去。来的男子长发胡茬一脸邋遢,有些老旧地黑色漆皮外套上多处磨损,牛仔裤是真实水洗出地发白,若非刚刚表现出的惊人战力任谁都会认为他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流浪汉。但这时陈正平已经认出眼前这位是父亲出事那晚来接他地那个人,在父亲的葬礼也有见过,陈正平只能确定他也是神盾局地人。陈正平虽然有个局长父亲,但对神盾局地了解并不多,此前也只认识自己父亲和做政治工作的郭叔,甚至连父亲因犬化基因变异而有超常嗅觉能力都是父亲走后才知道。“艹,用错枪了,我记得公家的枪应该是放另一个套子里的啊。”
男人收枪后却突然喊了一句,看着有些懊恼又有些无奈小声嘟囔:“又要写报告了,麻烦死了。”
知道自己暂时安全后,身体立马做出了反应,刚刚与老虎对峙早已预支了他的精神和气力,此刻只觉得肌肉的酸痛开始泛起,脑子也处于空洞的状态,不自觉地便跌坐在地。长发男人将枪收回,微笑地看向跌坐在地的陈正平:“这是第一次见,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我,我就是郎立,老陈家的孩子,我从你眼睛里看得出求生欲,我很中意。”
陈正平心想我何止眼里有求生欲,但此刻实在太累说不出话来,只能喊了一声郎队以示尊敬。虽然对于一个刚刚透支潜力经历过生死危机的人还能保持清醒就已经难能可贵,但郎队本着打压一下以后好管还是说道:“这就不行了,你这体能也一般啊,听说你也是上军校的,学的什么专业。”
陈正平的内在性格是极度倔强的,同时他也明白只有表现地更好才能从郎队那里更快地学到东西,所以哪怕此刻身体用剧痛在抗议他依旧咬着牙关扶着树站起来,若是总被俯视自然难被他人认作一个足够强大的人。终于站起来的陈正平大脑有些缺血,艰难回答道:“我学的是导弹通信技术与指挥。”
郎队听到这个回答有些惊讶,不得不承认老陈家的孩子确实有些超乎想象不由得感叹:“你学这个专业竟然没去联邦军,确实浪费了。”
陈正平却不再纠结自己的专业,对他来说学这个学科只是为了不要浪费自己起飞高考的分数,从很小的年纪他就想好了长大要做什么,也一直为了这个目标让自己优秀到超过那个门槛,虽然到后来优秀的有些过头了但他的目标还是没变一切源于朴素的崇拜和爱戴,而现在的他更加坚定虽然为了报仇还是别的什么他自己都有些不太清楚了。所以陈正平只是说:“郎队,我休息好了,我们进行下一个任务吧。”
郎队能够答应带教陈正平原是出于对陈局和老郭的尊敬,同时老郭说这孩子有继承父亲遗志的决心,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扶上一把。现在看陈正眼中的火焰,这孩子也在不断地带给郎队惊喜,他觉得自己若是能把这团火焰燃烧起来必定又将是燃尽罪恶的烈焰。郎队仿佛看到了一个年轻的自己也看到了一个年轻的陈局,他更期待看到这个年轻人成长后的样子。但作为一个引路人自然不能把我很满意写在脸上,只能淡淡地说:“我原本准备让你休息20分钟,你比我想象的好教。”
机会若不拼尽一切去把握却总是期待下次,那下次也一定不能抓住机会。这个道理是父亲告诉自己的,也是陈正平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地,那么接下来无论是什么情绪都在这死里逃生后继续化作动力吧,他坚定地说道:“我听说郎叔您和我父亲一样忙,绝不会只是特意带我来陪老虎玩的,那么我准备好了。”
那么,新的一课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