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吃完了早点,沈清棠便换上了秦颐给他准备的那身轻柔素雅的雨过天青色外裳。又重新戴上了那串南红珠穿成的紫檀木牌。
现在的紫檀木牌戴在身上,沈清棠并未觉得任何不适,只感受到一股温润纯净的灵力一直在胸前缓缓地温养着他的心脉,宁静而舒适。
想来,这才是千年紫檀木该有的功效。
沈清棠欣慰一笑,顺手收拾完了桌子,便走到了庭院中。
微风静静一吹,掀起他轻薄的衣摆,漂浮舞动,雾气一般的青色衬得他雪白清新的面容愈发出尘。
胸前一串鲜红欲滴的南红和那紫檀木牌更是让他显出几分优雅端庄之气。
只是因为先前实在是病了太久,沈清棠过于清瘦,眉眼间还隐约蒙着一层憔悴之气,但隐约间也能看出他原本姿色必然不俗。
沈清棠身体略好了一些,却并没有闲着的意思——他这一年来几乎读遍了沈家所有的藏书典籍,好不容易身体好了一些,他可不想再让秦颐把他当病秧子供着了。
体力活他做不了太多,但有些细活还是可以做的。
比如,侍弄灵田里的那些灵药。
沈清棠来的时候就发现,秦颐虽然把这些药养得好,但应该也只是浇灌了价格不菲的灵液,平时按时松土,却并没有认真去了解过这些灵药的习性和它们之间相生相克的关系。
比如凤凰草和雪莲草,一个火属性一个冰属性,种在一起,会彼此压制彼此的成长。
再比如幽琼花喜阴,烈焰草却喜阳,可秦颐却把幽琼花种在了没有遮挡的灵田前,把烈焰草种在了树荫下。
无奈一笑,沈清棠挽起袖子,在田边不远处的墙角下寻到了小锄头和一个小板凳,便开始重新挪动这些灵药了。
几亩灵田的范围实在不小,沈清棠算是大病初愈,只挪动了一些严重不符合灵药生长习性的灵药,额头上便生出了一层细汗,也有点气喘了。
抬头静静看了一眼头顶逐渐升上来的太阳,沈清棠最终还是先停了下来,取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准备先去找点水喝,休息一下。
转了一圈,沈清棠好不容易在洞府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厨房。
见到厨房的时候,沈清棠还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怀疑那是柴房。
这厨房的破烂程度,同整个洞府格格不入。
木门破烂无比,轻轻一推就发出濒死般吱呀吱呀的响声,顺便还抖落下一点点腐朽的木屑。
厨房内更是散发出了一股十分奇怪的味道。
沈清棠修长好看的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抬袖掩住鼻子,慢慢推门走了进去。
厨房没有窗户,黑漆漆的,沈清棠把门完全打开,让光线照进去,才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只看了一眼,沈清棠就简直有点要窒息了。
灶台上乌漆抹黑一片,也分不清是草木灰还是油污,灶台右上方悬着几块同样乌黑色泽的腊肉和奇形怪状的香肠。不远处还有蜘蛛正在结网。
灶台左边的水缸勉强算干净,盖着木盖,但一旁的米袋就那么敞着,也不系,旁边还散落着一点白白的米粒,跟地上厚厚的木屑和尘土混在一处。
灶台后面乱七八糟地堆着许多柴火,上面还有那种枝叶都没砍掉的小树,胡乱散了一地。
而灶台上那口大锅里,似乎还温着什么东西,沈清棠进门就闻到的那股奇怪味道,便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沈清棠捂着鼻子,颤巍巍走上前去,慢慢揭开锅盖,就看到锅里还剩下一碗蒸的腊肉和蒸的干菜,旁边是一碗微微泛黄的米饭。
腊肉和干菜都跟干尸似的,一点都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和样子,米饭更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干涩而难以下咽。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了锅盖,露出一点一言难尽的表情——他早上本以为自己低估了秦颐,现在看来,可能是他高估了。
秦颐这卫生习惯,真是比他大学那些室友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想想,先前他认为秦颐没打扫干净的地方秦颐可能都觉得自己认真打扫了。
比起这厨房,简直是天壤之别好么。
不过看到秦颐自己偷偷在这吃这种伙食,却给他买琼月楼的精致点心和粥,沈清棠一颗心又软了软,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挽起袖子,开始替秦颐打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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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厨房不大,旁边还有水井,沈清棠整理起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辛苦。
锅里的那些吃的,当然是倒掉,灶台要重新擦洗,地面也要清扫,那些柴堆沈清棠现在没那么力气挪动,就暂时放在一边。
大约整理了快一个时辰,沈清棠额发都被汗湿了,才勉强把厨房收拾干净。
之后,他又去院中灵田边缘摘了一些自然生长的新鲜野菜,拿回来洗净,再把那些腊肉黑色的部分切除,露出里面红色的肉质,再一起切碎,加上油盐和米,熬了一大锅粥。
材料有限,沈清棠也做不出什么好菜,只不过要他看着秦颐吃先前那些东西,他也实在是于心不忍——跟耗子药似的,也不怕吃出问题。
这腊肉其实是秦颐猎的妖兽肉制成的,肉质倒是上好,油脂也丰富。
这么一煮,很快,锅里就散发出了鲜美的香气。
因为熬粥要的时间久,沈清棠实在是太累,这会就挑了几根燃得久的柴塞进灶膛,自己略略清洗了一番,先回房间休息了。
头一次,沈清棠一沾到枕头便陷入了香甜的梦境中。
这活,可真不是人干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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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
沈清棠被一阵大呼小叫从睡梦中惊醒,皱皱眉,有些迟疑地睁开了眼。
“秦大哥!见鬼了!明明早上吃饭的时候厨房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秦大哥你人呢,你跑哪去了?”
是个青年的嗓音,听起来中气十足。
远远听着那青年叫嚷的嗓音,沈清棠先是警惕,接着又想起了一件事。
这时他双指抵着额头,凝神思索了一番,便终于想起原书中秦颐似乎还有个小跟班,叫做慕飞。
能顺利出入秦颐洞府的,应该就是慕飞了。
慕飞是孤儿,算是被秦颐半带大的,两人平日里一起去佣兵队狩猎,慕飞赚来的钱都给了秦颐,秦颐就负责他的生活。
之后秦颐娶了沈清棠,让慕飞搬出去住了,慕飞似乎还有点吃醋?
其他的细节沈清棠倒是不记得了,可现在把这些知道的线索串联到一起,沈清棠心头不由得微微一跳——这难道就是竹马跟天降的故事?
可很快,沈清棠又释怀了——在他看来,秦颐和慕飞都是孩子,他也并不打算跟慕飞争宠,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于是,沈清棠便慢慢起了身,打算先去见见慕飞。
反正日后总是要见面的,早见早好。
外面慕飞还在嚷嚷,秦颐也似乎并没有回来。
慕飞这时自顾自叫了几声,见到秦颐没出现,不由得有些疑惑——秦颐方才明明说要先回来,怎么这会人又不在了?
想着,慕飞皱了皱眉,便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正大大咧咧走到院中,想往卧房那边去,冷不丁就看到一袭雨过天青色的身影款款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青色衣袂飘动,露出里面雪白的内衬,胸前挂着的南红珠串典雅又雍容。
最重要的是,人好看,那眉眼,那身姿就像是画本里走出来的神仙一般。
慕飞不由自主地微微睁大了眼。
过了好一会,他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才终于意识到了沈清棠的身份——可他先前在沈家偷窥的时候,沈清棠好像没这么好看啊?
慕飞正在狐疑,又有些警惕,一个温柔悦耳的嗓音就缓缓响了起来。
“小兄弟,你是秦颐的朋友么?”
慕飞被这嗓音一唤,心头一颤,戒心先去了一半,不过他对沈清棠尚有成见,这时也没露出太好的脸色,硬邦邦地就道:“我是秦大哥的弟弟,你是谁?”
沈清棠眉眼弯弯,微微一笑:“我是你秦大哥的道侣,沈清棠。你应该听说过吧?”
慕飞看着沈清棠微笑着的雪白面容,心神一荡,下意识就道:“嗯……”
可随即他又回过神来,眉头皱了皱,改口道:“没听说过。”
沈清棠把慕飞细微的傲娇表情看在眼里,确定这就是个孩子,心头更轻松了,这时笑容愈发温和:“没听说过不要紧,现在我们就算认识了。”
“你叫什么名字?”
慕飞:……
慕飞平日里是最火爆倔强的性格,可面对沈清棠这样的性子,他又最没有办法。
皱眉吭哧了好一会,慕飞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慕飞。”
“好听,这名字寓意真好。”沈清棠微笑道。
慕飞冷不丁被夸了,先是一怔,接着他就抿紧了唇,仍是硬着一张脸,只不过那双越来越红的耳朵出卖了他。
沈清棠本想再说两句“糖衣炮弹”,好让慕飞对他没那么有成见,可没想到慕飞这么不禁夸,一时间莞尔。
怕慕飞继续害羞,沈清棠目光微动,不动声色地又换了个话题:“你秦大哥没回来?”
慕飞骤然回过神来,接着就皱眉摇摇头:“没。他明明说了要先回来的——”
说到这,慕飞心头一惊,自知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又不说了。
沈清棠见状,眉头微微一挑,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倒也没有再问,只轻声道:“既然他还没回来,就先不等他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肚子若是饿了,就先去厨房吃点东西吧。”
沈清棠这话不说还好,说了,慕飞那清俊的脸上又露出了极端惊讶的神情。
“厨房里的粥,是你做的啊?”
沈清棠淡笑着点点头。
慕飞一脸难以置信:“你还会做饭?”
沈清棠莞尔,反问:“我就不能会做饭了?”
慕飞:……
·
一盏茶之后
沈清棠看着慕飞足足喝完了三大碗粥,还要继续再盛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这时他拖着下巴就静静道:“缓一缓再吃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慕飞微微打了个嗝,放下手里的粥碗,就含着泪一脸激动地摇头道:“沈大哥你不知道,秦大哥做饭实在是太难吃了!”
沈清棠想起早上在锅里看到的那些吃食,心想我自然知道。
但这个时候他也不好拆秦颐的台,只默默笑道:“你们平日要狩猎,你秦大哥做饭自然简省些,也不怪他。”
慕飞嘴角僵了一下,想说其实是秦颐太抠,为了省钱。
但看着沈清棠微笑的样子,慕飞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撇撇嘴吞下了自己原本打算的话,只低声带着一点试探地问:“沈大哥,你以后……还会继续做饭么?”
沈清棠微微一怔,看了一眼慕飞期待的小眼神后,就淡淡笑了一笑:“你要是喜欢吃,我可以天天做。”
慕飞顿时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沈清棠见着慕飞坦然的笑容,心头觉得很是开心,正想再旁敲侧击问问慕飞关于秦颐的一些事,一声闷响在门外传来。
沈清棠和慕飞同时扭头看了过去。
神情微微有些沉冷的秦颐站在门口,刚把一个沉重的包袱扔到地上,就这么静静看着这边。
慕飞见到秦颐出现,悄悄看了一眼不远处盛在瓦罐中只剩下一小半的肉粥,不由得有些心虚,不敢开口了。
倒是沈清棠,主动站了起来,走到秦颐身边,仰头轻声问他:“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秦颐赤色的眸中本来已经藏了几分凛冽的冷意,可沈清棠走到身边,仰起头,就这么眉眼温柔地朝着他笑,他沉默了一瞬,勉强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淡淡道:“临时办了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