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从我挂断电话开始计算,边野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楼下。

凌晨的马路上没有车,空寂得令人害怕。他换了辆野马,纯白色的光束射进雨幕,淅淅沥沥照亮雨点。他也不熄车,撑把黑伞下来,径直走到我跟前。

我以为他会说什么,但边野什么都没说。他一手虚虚扶住我肩膀,一手掌伞,就这么把湿淋淋的我直接塞到副驾驶里,压根没一丁点犹豫和心疼皮椅。

“热咖啡。”他上车后从中间的杯座里递过来一杯,看纸杯像是公司配置的那种。

我这会儿觉出冷,哆哆嗦嗦地把咖啡杯抱在怀里,看他将空调开到最大,提醒我系好安全带,然后一油门踩了出去。从开始到现在,边野每一句多余的话,但是他扶着我肩膀的手,为我挡雨的伞,递给我的咖啡,还有拧开的,温暖的车中暖气,无一不让我的身体渐渐回暖,从那种极差的状态中缓慢地恢复过来。

等到了家,他把车停在路边,和我一起上楼。

从上电梯起我就心神不宁,总害怕打开门后,许多事情就再没有挽回的可能。但是等电梯门一开,我却比边野更加急促地往门口靠去。我手里一直攥着钥匙,这时候就哆哆嗦嗦地去开门,我手抖到不行。很着急,但就是屡次戳不到钥匙眼里去。

我忽然就有点想笑。

现在我的样子,一身酒气,落魄狼狈,浑身湿淋淋的,在门口哆哆嗦嗦,连门都开不了。

我现在看起来多可笑。如果门内是我想的那样,难道我也要以这样一个“怨夫”的形象出现在王钊,或唐晓辰面前吗?

一只手从我身后握住我不断哆嗦的手,沉默但很温暖。我回过头,平日总没个正形的边野,安静起来有种令人心安的感觉。我神奇地随着他慢慢平静下来。

他握着我的手的钥匙,插入钥匙孔,门开了。

客厅没有任何动静,我又靠近我房间。我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声响。

握住门把手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我生怕看到他们俩全裸拥抱想眠的温情画面,那恐怕比激情赤裸的床上运动让我更接受无能。

深吸一口气,我还是推开门。

王钊躺在床上,安安静静,他的身边没有别人。也没有我预想中的全裸,或有情爱后的凌乱痕迹。

看起来一切都非常正常,就好像他只不过是没等到我,暗自先睡着了而已。

他的手机安静地放在床头,充着电。

我站在门口寂静了整整十秒钟,有种整个人放松下来,快要虚脱的感觉。心跳又重新回到胸腔。

边野比我的反应还快,他立刻转身走向另一间屋子。礼貌性地敲了两下门,没人应声后,他伸手扭了两下门把手。

门被反锁了。

“出来。”他在门上弹了一下,看似轻而易举,声响却很大。

里面窸窸窣窣有了动静,接着是脚步声,然后唐晓辰出现在门口。

唐晓辰刚开门就见到边野和我站在门口,一下就有点呼吸不过来:“野……野哥,你不是今晚不回来吗?”

边野拇指往后指了指,抄着口袋:“解释一下?”

唐晓辰将目光挪给我时,双眼微微睁大:“小月哥,我知道你可能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王钊哥他今晚短篇了。你打电话那会儿他根本叫不醒。凌晨一点了我看到你来电,以为有什么急事儿就替他接了。我本来想解释一下,但刚说了一声你就挂了。后来我打电话你也都不接……”

“十点钟左右,我的确在外面手机没电了。”边野对我说。

很完美,很符合逻辑的解释,忽略细节,的确站得住脚。

“他为什么会断片?”

“是……是……”

“是什么?”边野有点不耐烦了。

“是我晚上和朋友去喝酒,然后下大雨,给野哥打电话一直关机,我就问王钊哥能不能接我一下。后来我那群朋友,野哥你也知道的……”唐晓辰说着还瞥了边野一眼,“他们就说生面孔,交个朋友,拉着王钊哥喝嘛。我有劝的,真的有,但是拗不过他们。王钊哥就被哄着喝了几杯,我当时也没注意,后来才发现都是深水炸弹……”

唐晓辰越说越小声,到最后愧疚得眼眶都红了。他说对不起小月哥,我知道我让你不好受了,都是我的错。但你一定要信我。

我笑了一声,无话可说。信他?我现在连自己都不信。八壹中文網

不过唐晓辰的话说得滴水不漏,看样子也并不像骗人。看起来就真像他说的那样,但我心里头那道坎就是过不去。

“唐晓辰。”我叫他大名,“麻烦你以后离他远点。再有一次,我们就搬出去。我说真的。”

我当天晚上没怎么睡好觉。

凌晨两点时候,我出去放水。路过边野屋时,听到里头碎碎的话语声。隔着一层们,听不真切,我也不想去听墙角。

但我能辨认出边野的声音,没了平时不着调的语气,平稳冷静地说着什么,而唐晓辰回了句什么,似乎带着哭腔。

我放完水就回屋继续睡了。

到了凌晨六点时候,睁着眼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想起来干点儿别的,但稍有动静,王钊就有点睡不安稳,习惯性地翻个身,八爪鱼似的抱着我。

我感觉他是醒了,但他自己应该不知道,黑暗中劈头盖脸地摸了我一把:“月月……你去哪儿了?”

一如当年的温柔。

我忽然有点想哭。

安安静静让他抱着,我缓了一会儿,然后再次小心翼翼地推开他。

洗漱,喝水,在阳台上抽了根烟,然后我回到房间拿出我的数位板,开始画我接的私活儿。

没办法,满脑子都是乱麻,这个时候只有工作能让我冷静和清醒。

就这样,偶尔喝点水,吃点东西,抽根烟,就这么从凌晨六点捱到十点钟。

十点钟的时候,王钊醒了。他像往常一样,没察觉出任何不对劲,用刚睡醒的沙哑的嗓子喊我,问怎么起这么早,在忙活啥。还喊我过去,让我给他抱一会儿。一如当初的温柔。

我有些恍惚,记得很早以前,我曾经设想过我们两个的以后。在有他的未来里,我以为以后的每天早上都会是这样。那就是我们平平凡凡的日子。

其实也才不过过去了三年。三年,有的人连热恋期现在都还没过去。

见我不应他,王钊后知后觉察出不对劲儿来。渐渐的,昨晚的记忆开始回笼。像他这么迟钝的人,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月月。”他从我背后抱过来,我停下数位板上涂画的笔,但却没有转过身。

“你昨晚几点回来的?怎么回来的?对不起……我昨晚断片了,没出什么事儿吧?”

我继续开始涂涂改改:“出没出什么事儿你自己心里头没谱吗?”

我仿佛都能听到王钊心里头咯噔一声。好笑,做贼心虚的声音。昨晚他的确没有做什么越界的事儿,我更没有什么把柄能职责他和唐晓辰有暧昧关系。但她要是问心无愧,现在就不会心虚,不会不确定,不会答不上话来。他会像以前一样坦然,甚至提都不会提,因为他对自己有信心。他有信心自己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儿。

可眼下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

我把笔搁到一旁,推开他转过椅子,一瞬不瞬地对住他眼睛,让王钊无处可躲。

“你实话告诉我,王钊。你是不是看上唐晓辰了?”

“怎么可能?”这回他到底是反应极快,“月月,昨晚的确是我不对,你别乱想好吗?我只爱你一个人,你怎么会这么以为?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合适,让你误会了?”

见我不说话,王钊又连忙说了一大串话,都是垃圾话,说来说去就是我只爱你,我看不上别人,诸如此类,还手忙脚乱地发誓,说绝对没有二心,搞得跟向天皇表忠心似的。

我就笑:“我就问问,慌什么?你慌什么,嗯?”

“别跟我开玩笑,月月。”王钊坐在床上,一只手搭在我膝盖上,看进我眼里,似乎这样能让他显得格外真诚,“你知道你对我多重要,你知道的。”

他把我的手放到他胸口。

我抵着他的胸口,感受到他胸膛里沉稳的,一下一下的心跳。

“吃饭吧。”我很平静,“你该去上班了。”

当天我请了一整天的假,闷头画画。我不知道自己工作了多少个小时。从白天到天青,我抽完了一包烟。

中午时候王钊给我打了两个电话,还十分担心我地给我点了外卖,偶尔还时不时发短信骚扰我。

说实话,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坦荡。

我心里头闷,就化悲愤为力量,疯狂地画画,疯狂地改图,疯狂的……好吧,我不知道像我这种人,还能疯狂的怎样。王钊以前就说过我宅,我总不能承认,现在我感受到,他说的那种宅,或许并不是指我待在屋子里的时间。而是像我这种近乎自杀式的社交封闭。以至于我想跟什么人说点什么时,发现身边除了王钊,其实根本没有其他人。

我只有王钊一个人。

我难道没有倾诉欲吗?我难道不想吐槽吗,不会难过吗,快乐时不会和人分享吗?当然不是。人是社交动物,但我脱离社交圈太远,以至于我能搭上话闲聊的朋友,用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人就是这样,总是要到来不及,或尝到恶果时,才后知后觉自己做错什么。而亡羊补牢的后果通常是,你要付出过伤筋动骨的代价。

可是,奇怪的是,当这一次我升起倾诉欲时——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了边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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