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这样了。”边野说着弹了下烟灰,将差不多只剩烟蒂的香烟塞到喝空的啤酒瓶里,刺啦一声。
我盯着有一瞬间烟雾沸腾的绿色酒瓶看了一会儿,头疼地按了按脑袋:“不可置信,有点儿复杂。”
“可不是嘛。”边野拍了拍我的肩,“早该和你说清楚。我怕是你心里头一根刺,就没提过这一茬,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你说。说实话,你现在主动跟我提起,我挺高兴的。”
边野含笑看着我。
我虽然有点儿上头,但能理解他的意思。虽然我和他正式在一块儿了,但王钊和唐晓辰,始终是我心里头一根刺。这根刺边野想拔,但要寻找合适的机会。而我主动跟他问起,也就正式代表我心里那根叫王钊的刺,已经彻底拔掉了。我从此将完全的,全身心地属于他。
“而且你以前吧,怎么说,心里头总是闷着事儿。”他又说,“不愿意跟别人说,到最后把自己快憋死了,也得把有些想法烂在心里头。但你看现在,你愿意跟我说许多事,愿意沟通。”
这我确实承认,尤其是床上那点儿破事,放在以前估计打死我也不会说出来,但真正跟边野说出来了,发现心里头很轻松,事情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或许这就像一道坎,不知觉中,边野无意引导了我许多。我没有察觉,可是潜移默化的我就愿意和他沟通,这解决了许多没必要的矛盾和隐患。
可能看出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口拙,边野笑了笑,从钱包掏出几张钞票压在啤酒瓶下,拽着我的手把我拉起来。
我跟着他晃晃悠悠,踩着月亮回去了。
这可真是美丽新世界。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变得非常忙,而边野也变得非常忙。全息的项目对zoon很重要,对我们也很重要,这代表着有一个阶段的跨越和成功。以前我工作的时候,没有稳定地发展出什么前景,就一心太过急躁地投入到爱情和过日子里头去,以至于没太注意过事业对我的重要性。这也算是我的一个短板吧,可以说我目光短浅,并且没什么远大理想,现在回头想想,就好像心智还没成熟,就被当初自己的爱情给一刀切了。所以说人不自救天难救。
现在这种脚踏实地的生活,一步步达成新的目标的感觉很好,就像本来在一片迷雾的沼泽中行走,忽然你拨云见月,发现原来前途坦荡,尽头敞亮。
我不想要名,不想要利……好吧,我承认本质上我还是目光短浅,我收获了一份足够好的爱情,已让我感谢三生有幸。因为知足,我没有束手束脚,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东西,并在这种成长和学习的过程里,由衷感到命运待我不薄。
时间过得飞快,我和团队的磨合越来越好,而我和边野的关系,也渐渐不再是秘密。
开始我很紧张,不过到后来我发现,公司里看待这件事儿的目光完全是……怎么说呢,大家看我的眼光,都是这样那样的。
仿佛一颗好白菜被猪拱了。
但他们叫边野老大的时候,又能看出来,他们是由衷地祝福边野,为他高兴。
全明星赛季还有半个月到的时候,万事竣工,一切在做最终的修改和测试,所有人都惴惴不安。所有人都隐含期待。
边野还是老样子,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松了口气,他告诉所有人,他对我们有信心。因为他相信我们每一个人。
我们收到了主办方寄来的邀请函,名额虽然有限,但从数目上来讲,也算是非常慷慨大方了。边野私下里掏腰包,把剩下的几张给补全了。所有参与这个项目的人,全部都有自己的位置。
当天,我和边野在家里头拾掇自己。他手抵着下巴看了一圈,最后果断放弃了什么衬衫西服的,打了个响指,让我在家里头等他一下。
我还在吹头发,他没到半个钟就回来,手里头拎着一袋刚买的衣服,摊在床上。
我正纳闷呢,他走过来把我的头发拨拉松软:“也别打什么发蜡了,今晚嗨点儿,放松一下,都忙了小半年了。”
我扯开他买的衣服一看,就笑了。他买了两件亮眼的兜帽卫衣,同一个款式,后头的图印不一样,还有两顶黑色鸭舌帽。我们俩穿上,别人不知道的以为是朋友,兄弟同款,唯独我们自己和全公司知道,这是一套情侣装。
边野囫囵套上,拨拉一下头发,捏着鸭舌帽前后边缘往头上一戴,冲我扬了扬下巴。瞬间重返二十岁。
操,真他妈帅。
公司的人自己组团先去了,我和边野因为路上堵车,踩着点儿才到。一路上我都特焦虑,我们等的就是开场,错过了开场那简直是血亏。
好在最后还是赶到了,门口稀稀拉拉地还在进人,看起来特别热闹。我们俩今晚完全是走潮流风,还带着俩黑口罩装逼。我不太适应这种感觉,不过边野穿上整个人的气质就是那种小年轻,光露一双眼也十分迷人。走到门口时候,因为我们俩穿着亮眼的卫衣,又是同款,几个小姑娘看到我们,叽叽喳喳地靠在一起说起话来。
我有点儿不自在地压低帽檐,还把口罩往上提了提。路过她们的时候听他们说,会不会是电竞圈的大佬,xx和xxx呀。边野看了他们一眼,伸手一把就捞住我的手,公然他妈的秀恩爱,浑不在意地就这么大方检票走进去了。
我们背后一片尖叫声。
进去以后氛围一下就不一样了,人特别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边野和我顺着走道儿找地方,我不好意思让那么多人看着,就在他手里头挣了两下。结果他没啥表示,反倒捏了我的手一下,示意别闹。就这样,边野闲闲散散一路牵着我走到前头我们的区域,然后拉下口罩喘口气,笑道:“怕什么,反正锅不是我们背。不是xx和xxx吗?”
在所有人的尖叫中,我看着他被彩光打量的面孔,不自觉傻笑了一下。
他伸出手,捏着我的下巴摇了摇:“傻。”
因为我们来得晚,基本上现场气氛已经烘托差不多,准备开场了。边野牵着我的手,我紧张地动了动手指头,感觉手心里头渗出了汗。
全场的灯光暗下。
他忽然倾身,掀开了我的口罩,在所有人一片期待和尖叫中吻住了我。尽管那些尖叫不是给我们的,但我依旧感觉心跳得很快。
黑暗持续了五到十秒钟,色彩绽放,天空中升起巨幕,绚丽的开场照亮了所有的黑暗。音乐声,鼓点声响起,瞬间点燃所有爆炸因子,欢呼声达到最大,盛大的狂欢就此拉开帷幕。
全息影投射在空中,活灵活现,游戏中的人物来到真实世界,以一种华丽而躁动的方式向所有人问好。一个人物出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我仰着头,不自觉把口罩彻底拉到下巴下面,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这震撼人心的一幕上。
虽然之前看过不少遍预演,也早就在脑内想象过无数遍,真正投射出来的一天会是什么样子。但是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非常的震撼。边野捉紧我的手,和我一同仰头看着。我侧过头,他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眼中的光色跳跃,被那些人物渲染了不同的颜色。
这个时候,其实我和他都一样。我们有着同样的心跳,感受着同一份心情。
不同的游戏角色出现又消失,在空中留下一道金灿灿的弧线。他们是如此的有实感,这竟让我非常的想哭。尽管这些角色并不是来自我的设计,他们也并非我创造出来的,但是我熟悉他们的每一块衣袂,每一个表情,每一缕头发。他们曾经在我笔下活过,我曾经为他们染上过色彩。
现在他们就如同全部真实地活了过来,展现在我们面前。
“喜欢吗?”边野在人群中大声地问我。
“他们也属于我们吗?”我问。
“当然了。”边野笑着说,“这感觉很好,对不对?”
我用力地点头。
“将来。”他停顿,想了想继续说,“将来,你会有更多属于你的,像这样的时刻,你会看到他们站起来,我保证。”
我整个人都有点儿漂,像踩在棉花上。我跟着现场的人一起狂欢,一起欢呼,一起举高双手,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意,前所未有的热情。
就像边野说的,今天的盛宴我完完全全放开了自己,非常嗨,嗨到简直想现场出柜。告诉全世界每一个人,我爱他。
边野也被我的情绪感染,陪着我站足了许多小时,听我不停地逼逼叨说着话。等到最后我们随着拥挤的人潮被挤出大厅时,我整个人耳边还是振聋发聩的状态,情绪也根本平静不下来。
边野就问我,想不想去喝点儿酒庆祝一下?
我想了想,趴到他耳边说:不,我想回家和你做爱。
当天晚上,我前所未有的热情,几乎用尽力气,用尽身上每一分热情去接受,去感受边野。他似乎被我这模样勾得不行,根本停不下来,掐着我的腰在我里头用力地碾,到后来拖着我的臀抱起来,抵在墙上不留余地地干。我们庆祝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今后也自当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从前,我从未想过我会如此地投入一段感情,迅速地丢盔卸甲,像一只蚌勇敢地敞开自己的壳,露出柔软的内部,和最最宝贵的珍珠,任他汲取。
我从此不必害怕明天升起的太阳,枯萎的玫瑰,干涸的溪流,油烟渐多的厨房。
后来有一天里,我和边野出去踏青,他坐在高铁的窗边,我握着他的手和他正兴致勃勃地说着话。
然后,在路过的站台上,我看到了王钊的身影。
我已经有两年没见过他了。其实掠过只不过一瞬间,下意识的眼熟让我拐回目光去看他,接着确认了那就是他。
他背着一只破旧的书包,我认得,是我曾经买给他的。他风尘仆仆,像任何一个普通的过路人,抬手打量自己的手表,似乎在赶时间。我不知道他后来的消息,我以为我会多少有点儿介意。此刻不期然地望见他,我才发现我竟能如此的平静。
我把头靠在边野身上,抬眼看他刚毅而棱角分明的下颌。我很庆幸,我最终牵住的是这个人的手。
还好我没有错过。
我知道你们还想听我说说以后的计划,讲讲日后的生活。最好能多几句煽情的话,作为结尾。
但我真的没啥好说的。
我们俩每天都像两个快乐的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