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风单手插着兜，懒洋洋地往前走，踩过女孩在灯光下细碎的影子。
女孩儿扎着丸子头，散落下来的碎发贴在颈子后，却盖不住那明晃晃的白。
眼瞳微眯，不虞的目光瞥向周围人群，神色冷冽。
收到警告，那些直勾勾地盯着这边的男生们，立刻偏过头，转移视线。
安若知道余风就在她身后跟着，也没有理他，待脸上的潮红褪去，开始好奇地张望左右。
“想好要玩什么了吗？”男生清冽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停顿了两秒，他继续说，“想不出来，就每个都玩一玩。”
安若思忖了下，脚步停在篮球机旁边。
她记得余风打球特别好，自从刚开学时见过一次，后面基本没怎么看过他打球。
“要玩这个？”
走到她身后，余风俯下身问。
安若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赧然，“但是我不会……”
“没事，我教你。”
扔进几个游戏币，待机器启动后，长臂一伸，捞过来一个篮球，放到女孩怀中，他指着前面的篮子，“往里扔就行，先扔一个试试。”
安若懵然地点头，抱着篮球的两手不自觉收紧，把球举过头顶，然后奋力一抛。
或许是因为太紧张，又没有经验，球没有按她预想的轨迹走，而是砸在了机器最上方的棱角上，下一秒，朝她弹射过来。
乌黑的瞳仁倒映出它飞向自己的影子，神色一缩，意外来得那样快，她几乎来不及反应。
不等安若下意识举起手去挡，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余风伸手将它接住。
这球在他手中像是格外听话一样，顺着他的力道落回掌心。
眼睫轻微抖了抖，安若扭头看向身后，就见余风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耳边传来他略显沙哑的笑音：
“本来还担心你扔不远，看来是我想多了。”
安若窘迫地低下头，“谢谢。”
“拿着球。”余风低声说，他弯腰顺势将女孩儿大半个身子罩住，双手穿过她肩侧，覆在她柔软的小手上，轻轻抬起，朝前面一抛。
安若在他靠近时慌了一瞬，下一秒，她惊讶地张起嘴。
“得，得分了。”忍不住弯起嘴角，她回头看一下男生，夸赞道，“好厉害。”
干净的瞳眸一尘不染，却一不小心撞进那两条深水似的黑眸中，心上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带着灼热的温度，轻轻颤抖。
蓦地回过头，暗暗呼了口气，安若重新拿起一个球往篮筐的方向扔。
余风退到后面，只安静盯着她，指尖微动，慢悠悠地划过掌心，紧紧握住上面残存的温度和软乎乎的力道。
视线掠过女孩儿脖颈和耳根处淡淡的红晕，目光闪烁，他垂眸莞尔。
最后，安若也只在余风帮忙后投进了一个球。
脑袋泄气地垂着，她拉着余风的胳膊往前，“去看看别的。”
两人走走停停，最后来到vr体验区，安若扭头开心地问：“这个学长没玩过吧？”
她平时很少逛街，自然不知道这个的普及性。
“很久之前玩过了。”
“……”
“你怎么什么都玩过呀？”安若忍不住嘟囔道，和他比起来，她小时候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种类型。
事实上本就差不多。
余风伸手揉了揉她垂下的小脑袋，嘴角噙着笑，“那你是想让我陪你玩呢，还是想让我给你拍照？”
安静地眨了眨眼，安若向上仰起头，“还是拍照吧。”
她还挺想看看自己在玩游戏时的动作和神态的。
“行。”余风低声应着。
安若选了一个最刺激的过山车场景，余风在一旁看着，眉尾一挑，“你确定？”
她想当然地点点头，“不就是游戏吗？”
等安若戴上vr眼镜后，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学、学、学、学长——”
看着女孩一边哼唧着叫他，一边来回躲闪，余风举着相机，笑得乱颤，心里那点邪恶的心思突然涨满。
想多听听她叫他，那带着点害怕和不确定的语气，轻颤的尾音和软着的腔调，让他忍不住勾起唇，促狭的目光里，贪婪地刻下女孩的身形。
连叫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加上眼前的场景不断变换，安若再也支撑不住，嗓音带了点颤抖的哭腔，“余风——”
瞳孔一缩，下一秒，余风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摘掉了女孩儿的眼镜。
重新回到现实，安若还在紧抓着他的衣服，连续喘了几口气。
看着女孩湿润的眼尾，余风在心里暗骂了自己无数遍，才心疼地帮她拿去手里的机器。
“双脚着地的感觉真好。”
这是安若在这次惊险的体验里得到的唯一结论。
她大概这辈子都不愿再尝试这种东西了。
出了体验区，安若才完全放松下来。
走出一段路后，她察觉到余风的沉默，转身好奇地张望。
“学长？你怎么都不说话？”
余风垂眸盯她两秒，自嘲地笑了笑，低沉的嗓音带了几分哑，“没什么，就是发现，我挺坏的。”
安若不明白他这一结论究竟是怎么得来的，却立马摇了摇头，反驳：“但是我觉得学长最好。”
余风扬了扬唇，眸里情绪起伏不定。
小姑娘要是知道他刚刚心里升起的阴暗念头，或许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压下眼底的晦涩，他轻声问：“接下来去哪？”
话题就这么被跳过，安若也没有仔细深究，只当他是每隔一段时间的自我怀疑。
据说智商高的人都这样，看来学长也不例外。或许是这段时间，没出现什么让他比较有成就感的事情，刺激他多分泌些多巴胺，或许她应该帮帮他。
带着这样的使命感，她四处看了看，注意到随处可见的娃娃机。
她看向男生，笑着说：“听说男生抓娃娃都特别厉害。”
余风挑了下眉：“你听谁说的？”
“电视啊，每次男主到摸到娃娃机，都会抓出来一堆娃娃。”
说着，她充满希冀地望着他，“学长投篮球都那么厉害，抓娃娃是不是更容易，不如我们去试试吧？”
“……”
余风摸了摸鼻子，没回应她，他倒希望是。
接下来，如果范星智和江华，以及北渝高中全体校友，看到他们尊敬的、无所不能的余哥，居然在娃娃机面前失败了十几次，估计会当场傻掉。
安若起初还会不停鼓励他，相信是机器的问题，最后也麻木了。
“原来电视里都是假的。”她小声咕哝，抬眸望着余风，看来这多巴胺是分泌不出来了，她上前试着解围，“人都是不完美的，学长在我这里已经足够好了，要不我们还是玩别的吧？”
“最后一次。”余风不认命地说，随即又扔进去两个游戏币。
机械爪停在在一个小熊布偶的耳朵尖正上方，余风紧张地按下按钮。
终于……
还是抓了个空。
两人轻声叹了口气，安若刚要开口，自动收回去的机械爪晃动了一下，旁边立着的小猫玩偶，被撞得滑落下去。
“抓到了！”安若惊喜地拉着余风的胳膊晃了晃。
余风的神色却说不上好看，本想靠技术，没想到最终靠的是运气，与其说抓到的，不如说碰掉的。
但见小姑娘笑得那么开心，他还是跟着轻笑起来，弯下身，从下面的暗格里将玩偶掏出来。
安若伸手接过，笑着说：“看吧，上天是会眷顾好人的，说明学长足够好。”
没想到她还记得，余风怔了一下，哑声失笑。
如果她觉得他是好人，那他就当一辈子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