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之所以这么激动,实是在因为冯莫渊的病可以说是因她而起。十二年前她邀请兄嫂来家中小住,院中有一棵石榴树,又正是石榴成熟的时节,六岁的冯莫渊还很贪玩,就爬上树去摘石榴,恰好她来看到这个情景,便出声唤了一句,没想到小冯莫渊吓了一跳,失手从树上跌落。后脑正摔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殷红的血汩汩而出……尽管过去了十二年,沈夫人仍然忘不了那一幕,因为侄儿这一摔,导致兄嫂郁郁而终,她便把侄儿接过来抚养长大,恨不能把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侄儿,却仍然弥补不了压在心底那份沉锣甸甸的愧疚和亏欠。裴若衣扶住她,没让她拜下去:“沈夫人,我既然出手医治,就会尽力而为,若是我没有治好令侄,沈夫人也别再让人泼我酒了,我这件衣裙可是梅二夫人特意为我准备的呢,只穿了一次就弄成这样,白白浪费了她的心思,我都替她心疼呢。”
一语双关。沈夫人秒懂。她面沉似水,冷冷看向梅二夫人。梅二夫人满脸通红,羞窘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她想张口为自已辩解几句,可在沈夫人的眼神注视下,脑子就像进了水,什么词也想不起来。她只能结结巴巴道:“我、我……”手指却狠掐身边的裴慧如,想着让女儿给自已解围,但她忘了自已带来的并不是能言善辩的裴慧兰,而是一根直肠子的小女儿。“娘,你掐得我好痛!又不是我干了丢人的事,你掐我干什么!”
裴慧如疼得甩开梅二夫人的手,同时离开她好几步,生怕她下一步又会莫名其妙地给自已一耳光。“梅香,你做的很好。”
沈夫人淡淡地说完,就转头不再看她了。像是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梅二夫人只觉得从头凉到脚,她呆在当地,心里一阵迷惘,又是一阵骇怕。她得罪了沈夫人!本来不该是那野丫头丢人现眼、名声扫地的吗?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对了,因为那丫头夸了海口,说她能治好沈夫人的傻侄子,所以沈夫人才把她当成了宝,可要是那丫头治不好傻侄子,沈夫人准会当场翻脸。想到这里,梅二夫人又有了底气。那傻侄子傻了十几年了,怎么可能说治好就治好?野丫头就算懂点医术,误打误撞地治好了裴老夫人和小侯爷,也绝对不会让一个傻子变得聪明了,她又不是神仙下凡!尽管沈夫人对自已神色不善,梅二夫人还是厚着脸皮留下来,她要看那野丫头一会儿当众被狠狠打脸,也在等着沈夫人翻脸无情。房间里的人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惊醒了沉睡中的冯莫渊。沈夫人忍不住小声问:“裴大小姐,他……还要睡多久才会醒?这些针……”裴若衣看了看香炉里的香:“可以取针了。”
她走到床前,一枚枚地起针,最后一枚绣花针拔下来之后,她轻轻吁出口气,转头对沈蓉儿道:“抱歉,一时找不到合手的针,就剪了你的绣品,取了这些绣花针救急。”
这间厢房其实是间绣房,沈蓉儿平时就在这里刺绣,绣架上是一幅尚未完工的牡丹图,却被剪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