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月黑风高。
杀人夜,扎纸夜。
永宁城东城街,这里位于永宁城最东面,紧靠出城驿道,按理说这属于一座城市的门面,理应干净整洁,一展城市风貌。
然而,永宁城城主对于这些丝毫不爱,再加上城东门是永宁城出入口,各路商贩云集,饥荒的逃荒难民们自然也就聚集在这里,说直白点,那就是要饭都能吃上热乎的。
于是,本应最为繁荣的城东,反而看起来更像是贫困的棚户区,难民营,东城街最为出名,宽大的长街几乎成了难民大街,一到晚上,出去觅食的难民们总会回到这里,以地为铺,以天为被,躺在街上呼呼大睡。
连打更的都不用到东城街来,这些人命硬不说,就算是真死上几个,也无非就是为城外乱葬岗增添几具尸体而已。
那些个当差的还恨不得全部死完呢,看着碍眼。
就在这样一条街上,就在这样月黑风高的夜里,难民们依旧如同往常一样,各自找到各自的地盘,盖上两块破烂发黑的棉被,席地而睡。
呜呜呜......一阵狂风刮过。
不少难民被阴冷的寒风吹醒,一阵尖叫骤然响彻夜空。
“鬼啊!”
转瞬间,所有人都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在街头处,站着两列整整齐齐的战甲士兵,苍白的骷髅脸,空洞的两个眼眶子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在两列战甲士兵后面,有一顶血红色的大花轿,那大花轿上的红光,如同流淌的血液,近乎将整条街道都映红。
数百难民噤若寒蝉,脑子一片空白,不管是永宁郡还是南庆,历来都有着鬼神传说,甚至各家各户都把鬼帝当祖宗供着,平日里,还真没见过鬼是啥样,这突然间出现这种凶悍可怕的鬼魂,一时间也只能咕噜咕噜咽口水,连逃都不敢逃。
“拿......下......”
一道仿佛来自深渊冥地的声音从大花轿中传出来。
这时,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声快跑,难民们才反应过来,顿时一片混乱,各自逃窜。
可是,饥一顿饱一餐身体羸弱的难民们哪里跑得过那些战甲士兵,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一刀捅在背上,穿透前胸,血花四溅。
随后,那些难民的血液如同插上无数抽血管一样,全部化作一条条血线飞向大花轿。
整个东城街,密布着一层细细的血色大网。
一直到难民们血液被抽完,变成一具具枯萎的干尸,那大花轿才结束了抽血,领着一群战甲士兵消失在黑暗中。
......翌日。
好多人去东城街看热闹,死去的难民们还没有来得及处理,依旧保持着各种诡异的姿势,或蹲或跑,或躺或爬,从那空洞的眼眶里,依旧能看出逃生时狰狞的面孔。
徐半年也在人群中看热闹,旁边站着崔执事。
这事儿,怎么说呢,虽然死人归镇魂司处理,但那也是镇魂处的事儿,秦执事可是忙得焦头烂额。
“还好昨晚在你那儿喝醉了,要不然昨晚就没瞌睡睡了。”崔执事一脸感慨。
昨天,被鬼王截了胡,心情不好,徐半年炖了一锅佛跳墙,把崔执事和秦执事拉过来喝酒,想从他们嘴里打听鬼王的老窝在哪里。
这混蛋,敢截徐大爷的胡,徐大爷很想看看那货培养的鬼将好了没。
情报套取了不少,听说城西有个村死了不少人,鬼王培养鬼将肯定需要新鲜血液,哪里死人多,哪里就有可能是鬼将老窝。
徐半年本想今天白天去踩踩点儿来着,结果天没亮酒没醒,就被镇魂司的鬼差咱们,叫起宿醉的两位执事大人,说是东城街出事儿了,死了一条街的难民。
好家伙,这一条街的难民,得有一百多人,这可是一百多个鬼魂呢。
徐半年虽然同情这些可怜的难民,但不管怎么说,人死不能复生,鬼魂先借我一用,待我抄了鬼王的老窝给你们报仇。
“话说,这说来也奇怪,以往鬼王培养鬼将不都是吸收鬼魂吗,怎么这次一个鬼魂不少,反倒是把人吸成葡萄干儿了?”
徐半年疑惑不解,前段时间那个美女鬼将可是让他难受惨了,好长一段时间一个鬼魂都没捞着,其他扎纸匠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徐半年救济加教唆崔执事改工资方案,那些个扎纸匠都快饿死了。
“那个叫以魂养魂,这个叫血祭,血祭出来的鬼将一直都不是镇魂司所允许的,这也是镇魂司大人和鬼帝之间的协议。
我估摸着这鬼王连损两大鬼将,有些急了,所以才用如此血腥残忍的方法。”
崔执事也是面色沉重,鬼王会如此干,那肯定是得到了鬼帝的默许。
然而,镇魂司却没有任何消息和命令。
要说吧,世人都说厉鬼最可怖,其实那些身居高位的当权者才是最可怖之人。
崔执事也是当权者,依旧不免心寒。
在他心里,这些低贱的贫民如同草芥,可在更高一级的当权者眼里,他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是呢?
徐半年瞥了瞥嘴,世道就是这样,以他现在的实力,也没法去当什么救苦救难的救世主,唯一能做的就是超度他们的灵魂,让他们能够健健康康做一个忘掉前世今生的平凡鬼。
“崔执事,晚上这些鬼魂的扎纸我包了。”
崔执事一愣,“你包了?你这样搞,其他扎纸匠吃什么啊,再说了,一百多个呢,你能搞定?”
“你就放心好了,你把单子都开给其他扎纸匠,让鬼差送到我那里就行,最近我的扎纸手艺可是大有进步,这些鬼魂也不复杂,一晚上还是能搞定的。
至于其他扎纸匠的提成问题,这个不影响的,到时候把他们应得的那份给他们就是。”
崔执事将信将疑,“你这样搞得我都想裁员了,我看四门扎纸匠和缝尸匠都可以取缔,全由你一个人上得了。”
“可别啊,你这不是砸人家饭碗嘛,那帮子缝尸匠和扎纸匠还不得天天堵我门口给我缝尸扎纸啊。”
说是这么说,但徐半年心里可是想着要真这样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那缝尸匠就算了,活儿累不说,啥好处都没有。
还是扎纸简单,一个普通的鬼魂也就是一刻钟的样子,遇上夏侯稳那种碎丁丁,也不过个把时辰,简直不要太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