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荣东,问清楚原委,左书勇神气了,给景二侉子打电话:“景二侉子,你不是人,我儿子清清白白的,你来我家闹了不下十回了,街坊邻居都戳我们家脊梁骨,老子当年瞎了眼,才跟你在一个锅里摸勺子!”
景二侉子很无语:“左二愣子,你还神气了?我把话撂这里,我女儿就算养成个老姑娘,也不嫁过去,你等着吧。”
左书勇本来占了理,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事情,自己吃了多少哑巴亏啊,刚想发泄,被这一句话戳中了软肋:“老哥,消消气儿,孩子们情投意合,咱们交情也不错,既然是误会,咱见个面儿,老弟兄们喝两杯。”
景二侉子无理争三分,也就仗着自己家养的是个女儿,况且肚子里还怀着人家的孩子,有个台阶就下来得了:“行,彩礼钱我扣着没退给你,到时候我给你带去,你拿着,让你那儿子离着我闺女远点儿。”
见了面儿,喝了几杯酒,话就变味儿了:“左二愣子,小云的肚子一天天见大了,难道等生出来再结婚?”
左书勇赶紧应着:“老哥,您挑个日子,啥时候都行。”
景二侉子点了点头:“行,我找个人算算,挑个良辰吉日,这事儿快定下来吧。”
左书勇只剩下高兴的份儿了。 尽欢而散。 吕彬和叮当扯了证,也准备结婚。 柳倩楠来找他们:“孙静雯情况不大好,我爸让你们去趟。”
叮当着急:“彬子,跟我去趟江城吧。”
柳倩楠说:“我跟你们去,我爸也能帮上忙。”
事情显然非常糟糕。 柳倩楠他们赶到南苏,柳洪钢让柳剑楠接着,直奔江城,去了医院的太平间。 狱警说:“她的家属无人领尸,我们下了病危通知书也没人签字。这个U盘,是抢救时的影像拷贝,我们尽到了救护义务,你们可以拿回去查看。”
吕彬接过来:“麻烦你们了。”
狱警说:“如果长时间无人认领,我们要进行无害化处理。”
叮当说:“我带她走吧。”
柳剑楠说:“她就是丁美玲。”
狱警说:“按照死者生前遗嘱,我认为你可以领走,不过需要走下手续。”
恍恍惚惚的,木偶似的,出示了身份证,宣读了遗嘱:“如果哪一天我死了,让叮当姐把我带走,骨灰就埋在公司附近的河边,那片柳树林里。”
狱警说:“你们可以复制带走,我们填了尸单后,对于死者的身后事也要存档,原件你们可以申请查阅,但必须归档。”
柳剑楠帮着叮当,办了手续。 殡仪馆,火化。 一个漂亮优雅的年轻女人,转瞬变成了一捧浮灰。 狱方派人监督了整个过程,做了移交手续。 叮当咬牙切齿:“杨鹏呢?”
狱方派来殡仪馆处理善后的,是个女警,显然也很感性:“孙静雯弥留之际,也才能提出想见他一面,但他避之不及。他现在积极配合治疗,状态还算可以。”
叮当泪目:“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女警说:“哀莫大于心死,她自己不想活了。”
一次失败的恋爱,一个凄惨的结局。 柳倩楠扶着叮当,跟吕彬一起回来了。 原来的玉海公司,现在已经易主。 旁边的柳树林,还在,成了湿地公园的一部分。 半夜三更,黑灯瞎火。 叮当和吕彬抱着骨灰坛,在河滩挖了个坑。 吕彬说:“这骨灰坛没法降解,哪天被河水冲刷出来了,瘆人,好好的湿地公园,不要搞出毛病来。”
叮当没有说话。 吕彬把骨灰倒进沙滩,埋上沙子,把骨灰坛扔进了垃圾桶。 俩人在柳树下站着,望着悠悠流过的河水。 “你知道吗,这里是他们遇见的地方。”
叮当看着河水,慢慢的说。
吕彬说:“左小磊说过,情字是最害人的。”叮当沉默了下:“你们不都是重情的人吗?”
吕彬说:“左小磊说过,凡事过犹不及。”
叮当说:“可我还是想不明白,杨鹏那种恶人,在监狱里坐牢,公家还得出钱给他治病,贩毒吸毒坑害了无数人,为什么还活的好好的?”
吕彬说:“这或许就是潘岚说的‘相对正义’。”
叮当说:“为什么孙静雯会活不下去?”
吕彬说:“左小磊说过,人有两套生命系统,一套是肉体,一套是精神。上甘岭的战士脱水超过唯物论论证的极限,依然有强大的战斗力,就是精神生命系统对肉体生命系统的补益;有人被反锁在没有通电的冷库里,呈现冻死的症状死亡,就是精神系统崩溃引发肉体生命系统的凋亡。”
叮当明白了些:“她的精神死了,所以病情恶化的非常严重。”
吕彬说:“她生无可恋,心境恶劣,情绪低沉,精神不济,这种病是心病,就算没有艾滋病,也会药石罔效。”
叮当说:“可我还是想不通,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只是用一辈子去爱一个男人,为什么会是这个结局。”
吕彬说:“如果付出必有回报,好人必有善报,那么这个世界就太不真实了。我想,死亡对于她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解脱。”
阴沉的天空,挤下几滴雨粒,吕彬说:“我们回去罢,要下暴雨了。”
叮当说:“我想再陪陪她。”
吕彬撑开伞:“我陪你呆会儿。”
大雨如期而至,汇成小溪,把沙滩冲刷的面目全非。 举目望去,再也看不见曾经埋骨灰的痕迹。 “走吧,她已经离开了。”
吕彬扯了把叮当。
“她就这么走了?”叮当不舍的望向沙滩。
“逝者已矣,我们要学会珍惜当下。”吕彬搀着叮当,慢慢的朝着湿地公园外走去。
“彬子,我们抓紧结婚吧,我觉得我很孤独,唯一的好朋友也不在了。”叮当蜷缩在车里。
“好,我们结婚,以后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吕彬打着了火:“我跟爸妈说,找个日子订婚,再找个近便日子,让你穿上婚纱,成为我吕家的媳妇。”
叮当啜泣着:“行,都听你的,我老家那边我说了算。”
车子驶过积水的街道,擦出一片片水花,阴沉夜色里,叮当回头看了一眼,曾经的公司,曾经的挚友,曾经的孽缘,都不怎么清晰了。 或许,吕彬说得对,珍惜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