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和丈夫对视一眼,彼此的目光之中都满是欣慰。 吴小玉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对李卫国搞钱的本事,有着绝对的信心。 李玉梅则是满眼崇拜地望着三哥:简直厉害炸了。 “走!”
葛卫红则风风火火地拽着李卫国的胳膊,要拉着他出门,“赚那么多钱,好好请我们吃一顿!”
林婉也温婉地笑了笑:“去吧,你们年轻人出去玩。”
好吧,李卫国和林婉吴国栋打了个招呼,领着三位姑娘下楼。 等年轻人都出门,屋里就剩下林婉和吴国栋夫妻俩,林婉笑着说道:“老吴啊,咱家女儿的眼光还真不错。”
这次吴国栋也跟着点点头,然后就去书房,刚才李卫国的话,对他很有启发,他准备好好写一份调研报告。 外面太阳已经落山,暑气消了不少,离天黑还有一会,院子里满是乘凉的人,还有不少小孩子跑来跑去地玩耍。 李卫国也没开车,就领着她们在路边慢慢溜达。 这个年代,基本是没有夜生活的,什么酒吧歌舞厅之类,还没有兴起,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看电影了。 李卫国掏钱买了几瓶汽水,就算请客了,还把葛卫红给哄得美滋滋,现在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卫红,这次给你家也带了一台彩电回来,明天给你送过去。”
李卫国真正的礼物是这个。 葛卫红也不矫情,还得陇望蜀:“国子哥,你说从海里打捞上来好几箱子珠宝,那是不是得让我们先挑挑?”
“贪心是没有好下场的,最后只能剩下自己那个破木盆。”
李卫国嘴里忍不住逗她。 “好哇,你说谁是老太婆?”
葛卫红又张牙舞爪的要掐李卫国。 闹了一会,李卫国这才说道:“我准备在首都这边开个店,专营这些打捞货,而且这些东西在海水里面泡着,都需要重新修缮,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人手不够用,各方面都缺人。”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慢慢来吧。 等溜达到天黑,葛卫红先回家,李玉梅的学校也放假,这几天就和吴小玉一起在家住。 李卫国倒是想要单独和吴小玉聚一聚,可是现在的宾馆招待所之类,没有结婚证,你就根本别想往一个屋凑合。 于是就把四妹和小玉送回家,李卫国开车回招待所。 第二天,李卫国就带着她们,好好在各处转转,别看在首都生活了两年,李玉梅还有好些地方都没去过呢。 李卫国也更喜欢现在的首都,生活节奏还没有被带起来,也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最主要的是,人们脸上还带着淳朴和真挚的笑容,尚未遭受金钱和资本的冲击。 等到晚上,他回到招待所,田大贵他们已经出发,开车回松江,不过却有人在招待所等着李卫国呢。 “张哥来了,让你久等了。”
李卫国乐呵呵地和张诚打招呼,称呼也变成了张哥。 张诚也不在意,跟着进了李卫国的房间,然后说明来意:“在琉璃厂街面上,有个小二楼,原来是个门市部,后来停业了,你什么时候过去瞧瞧?”
“这么快,张哥你这办事效率也太高了,得,咱们现在就去。”
李卫国也有点出乎意料,看来这位张大哥是真用心了。 “天都黑了,能瞧出来啥,明天你自个去,我跟街道都说了。”
张诚说完事起身就走。 李卫国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张哥,咱们哥俩找个地儿吃点饭。”
张诚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就这么走了。 李卫国咂咂嘴,心里琢磨着:等以后要好好报答一下人家。 这会儿可不像几十年后,你有钱就好使,房屋都是公家的资产,根本不卖给个人。 所以张诚这个忙,帮得很大,估计也只有他这种部门的人出头,才能特事特办。 睡了一宿,第二天吃过早饭,李卫国就自个按照张诚给的地址找过去。 来到琉璃厂大街,这里一直以来都是文化荟萃之地,建筑都古色古香,在陈旧中泛出文化韵味。 原本有许多经营书籍和笔墨纸砚的店铺,许多都是百年老店,历史文化气息,扑面而来。 李卫国按照门牌号找到张诚说的门市部,只见窗户上都上着木头闸板,处于停业状态。 稍加打量,李卫国就喜欢上这里,二层小楼,主体是木质,屋顶起脊,铺着青瓦,飞檐拱斗,甚至还残存着几只脊兽。 李卫国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溜达到近前,建筑表面的油漆大多脱落,显得斑斑驳驳。 他正看着呢,身后传来一声招呼:“您是李同志?”
李卫国回头一瞧,看到一个穿着半截袖的中年人,于是笑着点点头:“您好,我是李卫国。”
中年人连忙热情地上前握手:“您好您好,我是街道办的,我姓赵,专程在这等候李同志的。”
“赵哥,辛苦您了。”
李卫国从包里掏出来一盒烟,抽出一支递上去。 赵洪源瞧瞧烟盒,上面是一只骆驼,进口烟,世面上根本见不着,于是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我们的工作,就是做好服务嘛。”
他在基层混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任务,主要是级别太高了,让他摸不清李卫国的深浅,所以小心无大错。 把香烟点着,赵洪源拿出钥匙,把房门打开,夏天潮气重,屋子里边稍稍散发出霉味。 赵洪源找到电闸的地方,把闸合上,然后开灯,领着李卫国在楼上楼下转了一圈。 小楼确实不大,两层楼加在一起,也就一百多平的样子,不过对李卫国来说,也已经够用。 重新回到一楼,李卫国发现还有一个后门,推开之后,竟然是一个小院子,而且还有几间正房和两侧的厢房。 “赵哥,这院子也包括在内吗?”
李卫国忍不住问道。 赵洪源点点头,以前的店铺大多如此,前面开店,后边住人。 李卫国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就这地方,等到三十年后,有钱你都买不来,根本就没人卖好不好。 重新回到店里,李卫国也不拐弯抹角:“赵哥,咱们商量一下价格吧,我们公司准备把这里买下来。”
他当然不会去租,买房子才是硬道理。 赵洪源显然也早就做足了功课:“这方面现在也没有明确的规定,不过去年出了一个暂行条例,适用于归国华侨和准备在这里定居的外国人购买住宅,要不咱们也按照这个标准吧?”
他之所以用商量的口气,主要是按照这个标准执行的话,价格比较高。 李卫国当然没意见,就现在的价格,再高还能高过几十年后啊? 赵洪源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前面的小楼占地七十平,后面的院落三百二十平,一共将近四百平,每平米的价格是一百块,所以差不多需要四十万。”
“一百元一平米?”
李卫国的声调都有点变了。 赵洪源也面露难色:“贵是贵了点,不过这是上面定的标准,我们也……” 贵?谁说的,这都便宜到家了好不好! 李卫国就算没买过也听过啊,后世首都的房价,是让普通人多么绝望。 他刚才确实有点激动,不过不是因为贵,而是因为太便宜了。 于是李卫国笑着点点头:“赵哥,没问题,这房子我买了。”
那就好,赵洪源也长出一口气,他就怕这事没办好,上头怪罪下来,他这个小小的街道办主任,可承受不起。 李卫国心情大好,瞧着赵洪源也愈发顺眼,想到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接触,所以李卫国就决定送他一个人情,于是开口说道:“赵哥,我手头没有这么多钱。”
“没事没事,先欠着,不急不急。”
赵洪源连连摆手,这样才对嘛,谁能一下子拿出来四十万元。 李卫国见他又误会了,于是笑着解释道:“赵哥,我的意思是,手头没有那么多华夏币,你看这样行不行,一半用外汇支付,就按照官方的汇率。”
这下赵洪源有点发蒙,他疑惑地望向李卫国,只见对方正微笑地望着他,还眨了下眼睛。 赵洪源瞬间领悟:这是相当于变向给街道送钱啊。 谁不知道,现在私底下,外汇的价格都快要翻倍了。 想到这里,赵洪源瞬间觉得心头火热,连忙抓住李卫国的手,使劲摇了起来:“李兄弟,太感谢啦,实在太感谢啦!”
心里头算一算,那就是将近二十万啊,虽然这部分差价不能进他的腰包,但是可以用发奖金的形式,让每个职工都受益,自然也包括他赵主任。 剩下的存到小金库里面,以后用着也方便,现在的街道办还不像后来那么兴旺,大家都是苦哈哈地过日子,公款吃顿饭店都不敢点好菜。 所以赵主任这么激动,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对李卫国这大兄弟也高看一眼,年纪轻轻就这么会做人,难怪人家能这么有钱。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李卫国只负责掏钱,相关的手续,全都赵主任派人去跑。 赵主任也干脆,直接把钥匙交给李卫国,并且表示:从现在开始,这里就归李兄弟了。 等赵主任骑着自行车离去,李卫国看看时间,才不到上午十点,这效率,实在有点出乎意料。 李卫国算是深切体会到一句话: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再客气,回到店里,把二楼和后院的门窗都敞开通风,然后就兴冲冲地开车去找吴小玉和葛卫红她们这几个免费的劳工,正好帮忙收拾收拾。 等到把三位姑娘都用车拉来之后,三人进去参观一圈,也都啧啧称赞。 葛卫红最直接:“还真是有钱好办事。”
李卫国笑笑,这事可不光是有钱就能办的,然后他就去不远处的商店,买了洗脸盆手巾肥皂笤帚拖把之类,一起打扫卫生。 店里并不算脏,主要是积落的灰尘,擦抹两遍就干净了。 就连后院的屋子,也都打扫干净,不过还需要通风两天,才能住人。 吴小玉也显得有点兴奋,和葛卫红李玉梅一起商量,需要置办什么东西,像是家具用品以及行李被褥之类,都必不可少,然后还像模像样地拉了个纸单子。 葛卫红这才反应过来:“小玉,你要在这住啊?那也算我一个!”
李卫国和吴小玉对视一下,眼里都满是笑意。 两天之后,李卫国就从招待所挪到了新家,在首都也算有了一处自己的小窝。 他家两边都是国营的店铺,人家都该上班的上班,也没人过来道喜啥的。 只有林婉请假过来一会儿,看到也没有客人需要招待,就又回单位上班了。 唯一的贺客就是街道的赵洪源主任,在得知李卫国搬过来住之后,赵主任乐颠颠地过来跟着忙活,其实也没啥可忙活的。 等到中午,李卫国就在附近找了家饭店,再加上三位姑娘和赵主任,一共五个人。 赵主任有意和李卫国结交,也就没有推辞。吃饭的时候,李卫国就跟他聊起来:店里主要出售一些珠宝饰品之类,问问赵主任,有没有这方面的手艺人,给推荐一下。 李卫国人生地不熟的,这种事当然要找赵主任这种坐地户。 赵主任得了实惠,当然也是诚心帮忙:“咱们琉璃厂这,老手艺人可不少,不过要说能鉴定修复珠宝首饰方面的人,还真不多,我好好想想,对了,那二爷肯定行,不过这位爷性子有点古怪,怕是不大好请。”
那这个姓氏,多是在旗的,比如著名的词人纳兰性德,就是写过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那位。 李卫国估摸着,这位那二爷,没准就是那种八旗子弟,这么多年,肯定没啥好果子吃,才导致性情古怪的,于是笑道:“成不成的,终归得试试。”
赵主任点点头:“这位的身世不一般,以前据说是个公子哥,就喜欢玩意儿,后来家也败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本事肯定是有的,上两年,博物院那边还来人,要聘请他过去工作,这位爷愣是不去,说是看到那地方就闹心。”
这样啊,李卫国也是眼睛一亮,他基本可以确定,这位那二爷就是他要找的那类人。 等吃了饭之后,叫吴小玉他们先回家,李卫国跟着赵主任,去拜访那位那二爷。 知道这种人都比较注重老礼儿,所以李卫国还特意买了两盒点心匣子,拎在手上。 二人辗转来到一个大杂院,也在琉璃厂胡同,院子跟李卫国新买的院子差不多,不过却显得十分杂乱,满院子都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砖头瓦块,水缸木头,半空还扯着晾衣绳,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褂子。 李卫国猫着腰,从一排小孩的尿褯子下面钻过去,就这么个小院子,住着六七户人家,好几十口人。 “二爷在家吗?”
赵主任来到西厢房这边喊了一嗓子。 门窗都开着,屋里传来一阵哼哼咧咧的唱腔,哩格楞什么的,就跟牙疼似的。 听到没人应答,赵主任就直接从开着的门进去,李卫国也跟在后面。 房子很老,屋里有点下窖,显得格外低矮狭窄。 屋子里有人,在一把老旧的躺椅上,躺着一个老者,瞧不出具体的年龄,花白胡子,闭着眼睛,光着膀子,嘴里哼哼呀呀的。 整个屋子也没啥摆设,就有两口小柜儿,柜盖上放着一个老式的唱机,正转着呢,传出来一阵阵唱腔。 那老头知道有人来,眼皮都没睁,身体依旧有节奏地摇晃着:“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赵大主任,所来何事?”
最后这两句,依旧是拖着戏腔唱出来的。 赵洪源知道这位平时就是这德性,所以也不急也不恼:“二爷,有朋友来瞧您。”
老者竖起手掌摆了摆:“我没朋友。”
不过他还是睁开眼睛,目光落到李卫国身上。 李卫国也仔细打量打量老头儿,眉毛有点秃,眼睛还挺清澈,就是这眼神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怪怪的。 于是李卫国笑着点点头:“二爷,我叫李卫国,过来看看您,顺便请教点事儿。”
他一边说,一边把点心放到柜盖上:“顺道买的点心,不成敬意。”
结果老头粗暴地将他的话打断,然后挥着手,就跟赶苍蝇似的:“出去出去,不懂规矩的东西,麻溜出去!”
这可把李卫国给整愣了:这谁得罪你了? 还是赵主任出来打圆场:“老那,你这么大火气干啥,人家小李是外乡来的。”
安抚完那二爷,他又跟李卫国解释:“老首都的人,从来都把点心叫饽饽,古代凌迟行刑,最后一刀才会点在心脏上,所以要避讳点心这个词儿。”
这我哪知道啊。李卫国也只能无奈地摊摊手,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那二爷,不知道有没有真本事,反正脾气肯定是有的。 这反倒激起了李卫国的好胜心,还就不信了,搞不定你个老梆子,于是开口道:“二爷,我也不兜圈子,今天来,是想请您出山。”
“我在国外有个打捞公司,最近从海里打捞上来不少珠宝首饰,需要请个懂行的师傅,要是您能胜任的话,每月工资二百块,奖金另算。”
那位那二爷没啥反应,翻着眼睛不知道想什么,倒是赵大主任一脸意动:二百块啊,这都赶上部里那些领导的工资啦。 看到那二爷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赵主任连忙相劝:“老那,还寻思啥呢,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啦,你那退休工资,一年都没二百块!”
那老头也咂咂嘴,自顾自地念叨着:“二百块的月薪,不少,真不少,可是我一个孤老头子,要那么多钱有何用,走吧走吧,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他又往椅子上一趟,重新闭上眼睛,一手轻轻摇着蒲扇,嘴里跟着唱片哼哼。 唱片又换了一段唱腔,这次是旦角,那二爷也吊着嗓子跟着唱:“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赵主任听得直摇头,倒是李卫国从老头的唱腔中,似乎听到了一股不甘。 可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打动这个古怪的老头子,刚才的金钱攻势失败了,人家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什么牵挂。 这种人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谁都拿他没办法。 要是换成别人,吃了闭门羹,估计早就抬腿走人,不想受这个闲气。 可是李卫国也是个倔脾气,他觉得,是人都有弱点,这个那老头也不例外,只不过自己没有找到开锁的钥匙而已。 于是李卫国决定换一个思路,他又开口说道:“那二爷,我这个公司,主要是打捞沉船,您是不知道啊,在咱们的南海,专门有外国的寻宝者捡便宜,偷偷打捞古代的沉船,然后把船里的瓷器这些宝贝,在国外贩卖。”
“最可气的是,为了卖高价,他们还把品相稍差一些的,全部敲碎,所以我才想要和那些老外争一争,那二爷,您要是能帮忙,我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了。”
赵主任也听得直吧嗒嘴:“这都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老那,你就帮帮小李吧,也给咱们老少爷们争口气!”
那二爷又一次睁开眼睛,满眼鄙夷地盯着李卫国:“小子,少在这跟爷们碰瓷儿,拿这些大义来压我,不好使,你说得天花乱坠,最后还不是为了自己赚钱,拿这个忽悠你二爷,不好使,滚滚滚!”
那老头这次更是不客气,直接开口骂人,把李卫国两个人给撵了出去。 李卫国和赵主任刚出门,啪啪两声响,两个点心匣子摔在身后的地上,匣子也碎了,里面的京八件散落一地。 赵主任也不由火大:“这老货一点不知道好歹,小李你别在意,咱们走。”
李卫国脸上倒是依旧平静,叫赵洪源在外面先等等他,然后再次进屋,搞得赵主任心里七上八下的,年轻人压不住火气,别把那老头给打一顿,老胳膊老腿儿的,身子骨可经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