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为何带你回王府？”
她忽然发问。乞儿摇头，她确实不知道。“你不知我的目的，也没发现自己能留在王府的价值，所以怀疑我对你有所企图，换句话说，你在王府跟了我这么久，就没真正信任过我。”
苏启音直白地点出问题。她甚至用的是陈述句，而非问句。乞儿深深低头。“我错了。”
“你错不在不信任，而是不承认你的不信任。”
苏启音语气放缓了些，“正因为你的这份自卑和不确定，给了户部尚书威胁和猖狂的资本，你明知我和王爷正因为户部的事着急，你却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不等乞儿说话，苏启音紧接着说，“我并不是要责怪你什么，只是我想要你一句实话，乞儿，现在你可敢完全的信任王府？”
若乞儿是个成年人，她一定不会问这样幼稚的话。但她还是个孩子，本应该对万事万物都有相信权力的年纪。她想从乞儿口中要一份承诺，对于十岁孩子来说，她一定会用一生来践行少时的这份承诺。乞儿几乎不假思索，点了头。“王妃……”“叫姐姐。”
苏启音冷声纠正。“姐姐。”
“以后能不能按时喝牛乳？”
“能。”
“以后让你当日完成的课业能不能完成？”
“能。”
“以后能不能别偷偷剪二哈的毛？”
“啊？”
乞儿慌忙抬头，王妃竟然知道她的恶作剧！实在是二哈的毛太厚实，她看着就忍不住想剪，每次她只敢剪一点点，王妃是怎么发现的！“不剪了……”小丫头的自作聪明被戳破，更加沮丧。“嗯，若是答允我的做不到，我可是要重重罚你的！”
苏启音故作严苛道。乞儿抿唇，漆黑的瞳孔从眼睛上方看向她。“王妃姐姐，可我是娼妓之女，继续留在王府会给王府抹黑……”她可以自己走。乞儿没忍心说出后半句，但估计王妃能猜到。苏启音也是一默。“抹黑什么？”
她语气有些冷。“我母亲是贱籍，那我也是贱籍，我甚至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如此不明身份的人不配进王府，会落人口实的。”
乞儿解释。“你娘如何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未曾有一日受过你母亲的教诲，相反你还在尚书府受过三年大家闺秀的教导，比外面不知道多少丫头姑娘都强许多。”
“乞儿，所谓资格，是看那个人是否够得着你心中做人的标准，英雄不问出处，我不会因你的出身看轻你，也希望你能如此看待其他人。”
苏启音少见的正经。这个时代的人太多，或许众人默认人会分为三六九等，她改变不了。但她能管眼前这个小姑娘。出身于贫寒，却瞧不起贫寒，那该多可悲。乞儿怔在原地。她因为出身不知遭受过多少歧视，甚至在乞丐堆里，她都是那个被嘲讽的贱人。她忍受了十年的不公，现在有人说这是错的。她理该愤怒，可说这话的人却是大燕最尊贵的女人，最应该嘲讽她的人。“乞儿，你会发现比身世更重要的东西，你这个人的价值从来不是由出身所定义。”
“或许许多和你一样身世的孩子都只能浑浑噩噩度过一生，但你不一样，你有王府做后盾，你大可以放心地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苏启音平淡的声音落在乞儿耳中，却如同仙乐般悦耳。这番话，她只有一个感触，那就是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