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坐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清醒。“你回来了,现在什么时辰?”
她下意识看了眼窗外,而后才想起她没有看月亮辨时辰的本事,只能茫然地看向裴珩。“丑时。”
裴珩背对着她,在整理刚脱下的外袍,“你不必等我,太晚了。”
“确实太晚了。”
苏启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才清醒了些。裴珩的衣衫上不知沾了什么,他清理了半天也不见停。等了半晌,苏启决定不等了,就这么说。“裴珩。”
“嗯?”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布料摩擦声戛然而止。他脊背直了直,却没回头,好似目视前方,可前面除了床榻什么都没有。“不告而别不太好,所以我就在这儿等你,没想到你每日忙到这么晚才回。”
苏启说完事情,站起身,“时辰不早了,你睡吧,我回了。”
她走到门边,忽而想起今日路边摘了朵小花想送给他来着。肃州干旱,植被都凋零得七七八八,能见到一朵鲜艳的花实属不易,她觉得是个好兆头,就想留给他。“我今日遇到一朵花,挺好看的,送……”她边说边回身,却不知裴珩何时转过身,沉重悲怆的目光紧盯着她。她怔了怔。“怎么了?”
“何时走?”
他眨了下眼睛,霎那间眼神就恢复如常,仿若她刚才看见的都是错觉。“明日一早,我得收拾一下,怎么也得用过早膳再走。”
苏启见他询问,笑了笑,主动道:“怎么,舍不得我?要不明早一同用膳?”
裴珩眉头轻轻一蹙,双唇动了动,却隔了好半晌,才听到他的声音。“好。”
苏启将浅黄色的小花放到桌上,抬眸探寻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神经兮兮的?”
他今晚好似很不对劲。裴珩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眉头越拧越紧。“你倒是看得开。”
没头没尾的一句把苏启砸晕了。“你走吧。”
他声音很轻,尾音还有些无奈的拖沓。苏启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走出了房间。裴珩眼眸垂下,像是被抽走了精神,他低头看着桌上那朵小小的花,指间摸索着扫衣裳用的小掸子,怅然若失。紧闭的房门忽而被人打开,苏启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对了,你那有没有多余的斗笠,我听说泗州这几日天气不好,可能会下几天雨。”
裴珩眼帘抬起,眼神中略带惊讶。“没有吗?那我再去问别人。”
苏启见他不搭话,便自言自语。“你……”他终于开了口,声音还带着点极力隐忍后的干涩,“你要去哪儿?”
“泗州啊!我前两日不是跟你说过,想去泗州查明情况吗?”
苏启瞪大眼睛,最后觉得难以理解,笑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我要去哪儿?”
屋内陷入了凝滞的寂静。话出口的下一瞬,苏启脑中缺的弦就被补上了。她好像懂了。裴珩以为她要回家去,所以才说了那句:你倒是看得开。她唇角的笑容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