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树下,远方天际泛出了不显眼的白光,似是要一点点占据夜空的色彩。“今日除夕,今年年节你不在宫里,连年宴都没了,也不怕太后和老臣挑你的不是?”
“你走后每一年都能办。”
两人已经不再避讳分别这件事,仿佛经过一次就能习惯一般,即便心中万般不舍,表面都仿若不在乎。只不过他们掩盖的方式不同。一个是沉默不语假装没有丝毫波澜,另一个则是每天笑容满面,试图让忙碌冲淡负面情绪。苏启笑得狐狸眼弯成一条线,“我记得你留了我几幅画像,可不许丢哦,反正你的画我已经拿回去裱起来了。”
“不是我说你,你精挑细选让我带回去的画连个脸都看不清,跟火柴人似的,我以后要是把你忘了怎么办?”
裴珩侧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看向远方。“忘了便忘了,挺好。”
“不行,我不想忘,也不想你忘了我。”
苏启用开玩笑的口吻道,“你我是初秋时节相遇,那就每年的八月初一,当做是我的生辰,来见见我吧。”
“怎么见?”
“其实你这里的世界和我们外界世界的地图差不多,这里的燕州在我们那也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城市。”
“就在这座山上,一起等八月初一的太阳,就当做短暂地相见了。”
苏启笑容有些牵强。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赖,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同,等到明年的八月初一,裴珩早就不存在了。她轻轻碰了下裴珩的肩膀,“哎呀,逗你呢,我才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形式主义,你回去后好好做你的皇帝,别太惦记我。”
“嗯。”
苏启打了个哈欠,“对了,前两天我借谢必安帮我办了件事,明日就能回来。”
“嗯,范无救告诉我了。”
平直的天边,鱼肚白愈发清晰,带着光晕的一道圆弧慢慢扩散,两人都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太阳像是调皮的孩童,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又像是迟暮的老人,沉稳地缓缓地拔地而起,指挥潮湿的光芒侵蚀大地。“除夕快乐!”
“嗯,除夕快乐。”
……两人从山上下来便回到客栈,以苏启的性子熬夜后必要睡一整天。午膳后,谢必安忽然带着裴桢到他面前。“是无音夫人的吩咐。”
谢必安道。裴珩看着突然出现的儿子,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出门,停在苏启的房间外。三声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推门进去,屋内还燃着残烛,旁边摆着一封信。而不远处的床榻上早已空无一人,连点余温都没留下。信中只有一副简笔画。用苏启的话来说,这个叫火柴人。火柴人叉着腰,细细的手臂高过头顶,诡异的四根手指比在一起,是个爱心的形状。落款是苏启的签名,潇洒连贯到几乎辨认不出这两个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裴桢从门后突然冒出半个头。“爹,你找什么呢?谢叔叔说让我来陪爹爹过年,怕你在外面太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