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宁长公主终于来了,来的时候,她手里还捏着被江江遗落在大佛堂,曾插进过太后娘娘胸口的那把匕首。匕首上的血迹早已被清理干净,自牢房高高天窗里洒进来的日光笼住光滑利刃,映射出来的森森寒意一如宁长公主看向江江时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视线。狱卒拿着钥匙捅开铁锁,还未来得及将拴在两根木栏之间的粗链取下,门便被宁长公主一脚踹开了。阿宁穿着一身丧衣,乌黑的青丝用一根梨木簪松松挽着,面上未施粉黛,眼角的泪痕和袖口沾染的香灰清晰可见。瘫坐在地上的江江仰起头看着手执匕首站在半步之外的宁长公主,微微直起腰,试图用指腹一点一点摩挲掉长公主袖口的香灰,然而她方才够到丧衣一角,对方便猛的将长袖从她指尖抽出。“宋熹微,”她咬着牙唤了那个她最不喜欢的名字,发狠般的问,“你这个坏女人,你为什么要杀我母后,为什么?”
说着,长公主蹲下身一把揪住江江衣领,眼泪顺着旧时泪痕淌过脸颊,“我们破碎的母女情份方才粘好,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儿在她膝下承欢,她……她就没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宋熹微,”宁长公主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片刻也不停,“我曾想过无数种可能,也许……也许有朝一日欢喜能耐了,会杀了我母后雪耻,也许,皇兄忌惮河西势大,终有一日会铲除洮氏一族,可是我……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要了我阿娘性命的那个人会是你……”“宋熹微啊宋熹微,”长公主一只手揪住跟前人衣领,一只手攥着匕首,利刃尖端在对方胸口游移,最后停留于心脏所在的位置,“这里,你这里难道没长心吗,还是说……你原就是铁石心肠的人,根本就看不见我对你的好?”
江江垂下眼睑,昏暗的目光落在指向自己心口处的匕首上,哑着嗓子道歉,“对不起,阿宁,是我对不起你。”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能让我的阿娘活过来吗?”
愧疚并未得到谅解,反而激起了更深的愤怒,长公主揪住江江衣领的指尖一点一点用劲儿,同时,她攥着匕首的那只手也加大了下压的力度,“宋熹微,你能吗?”
很奇怪,匕首的尖端划破衣服刺进身体里,温热的鲜血淌出浸湿大片衣襟,江江却感知不到一丝一毫的痛感,她所能觉出的,只有快解脱的畅快。“阿宁,”江江轻轻握住揪着自个儿衣领的那只手,抬头对上手的主人那双满含戾气的眼眸,“你应该想到的。”
“什……什么?”
“你应该想到,除了欢喜和帝王,我也有要了太后娘娘性命的可能。”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语响在大理寺牢房,宁长公主握着匕首下压的力度骤然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