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自己终将面对这一刻,但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苌离还是心头一紧。
李稷轻笑一声道:“朕知道你们对朕与她的关系有诸多猜测,今日朕给各位一个准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朕亦不能免俗。”
此言一出,除苌离以外的所有人齐声道:“请陛下纳苌离入宫。”
苌离无比沉痛地闭上了双眼,上一次她还能用拧断人脖子的办法逃开和亲,这一次她是真的无能为力了。李稷没必要为了自己而犯众怒,更何况于他而言这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这时,李稷将手伸到苌离面前,极是温和地道:“跪久了膝盖疼,起来吧。”
苌离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木然看着面前这只手,这是自己唯一的出路,即便她已经拼尽全力抗争过了,可那又如何呢?即便自己现在就抹了脖子,李稷也得给自己安个名分,葬入他的皇陵。
对于绾绾内心如何想,李稷一清二楚,所以他并不着急,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走向唯一的出路。
当苌离最终把手交给李稷的时候,白崇勋带头说道:“恭喜陛下。”
对此李稷不作任何理会,而是一把将面色苍白的苌离拉近自己,俯身在她耳边以从未有过的宠溺语气道:“这回知道错了吧?何为以屈为伸,你可看好了。”
看着苌离退到一旁之后,李稷才看向众臣,问道:“看来朕纳苌离入宫可谓是众望所归啊。”
“的确如此。”白崇勋道。
李稷转过头紧盯着白崇勋,一字一顿地问道:“所以诸位是觉得朕的脸面,还没有一个女人要紧是吗?”
包括白崇勋在内,许多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惜为时晚矣。
李稷已经接着说了下去。“如太尉许久之前所说,朕要个女人的确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是一个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可苌离就是因为没什么家世背景,才能来参加科举。朕当初昭告天下女进士三年之内不得婚配,如今三年之期未到,朕就失信于天下将她纳入宫中,你们不会是想让朕因为此事而下罪己诏吧?”
“臣等绝无此意,请陛下明鉴。”白崇勋等人立刻请罪。
“既然没有,那就勿要成日想着如何把这个女进士踢出朝堂。与其如此,你们不如把心思放到正事上去。朕也能多些功夫,给你们把这个祸害管好,以免各位被她气出什么毛病来。”李稷严厉的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后,又缓和了语气。
“如诸位所见,苌离的确是被朕惯坏了,杀人放火,坑蒙拐骗就没她不敢干的事情。如今已是二月,今年八月各地乡试开考,届时三年期满,还望众卿再担待些时日。话虽如此,可有些话朕还是要跟各位说清楚的,苌离再如何放肆,派给她的差事可从未出过纰漏。就这一点比起那些逼得百姓自愿剿匪的废物可强多了。异位而处,若是朕不给你们一兵一卒,你们若是也有她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本事,也大可跟她一样放肆,朕绝无二话。”
如此这般,李稷算是了众人交代,周相便做了和事佬,“为了个女子而伤了陛下颜面,自是不值当。既然陛下给了准话,那苌佥事在陛下身边再呆些时日便是。”
“既然诸位对朕的交代都还满意,那诸位也该朕一个交代。”李稷仍是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喜怒。“说到底苌离此次通州之行,都与执失没多大关系。若是你们从一开始就说执失御下无方那也就罢了,可朕眼见你们没从苌离身上抓到什么大罪过,然后执失就突然御下无方了。朕不知是执失真的御下无方呢?还是你们在党同伐异?”
这话分量极重,除了自始至终没开口的李秩以外,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凛。
直到这时苌离才意识到李稷今日的真实目的,让自己把这群老头子逼到急眼而失了分寸,然后他以此为契机来敲打他们,真是好手段啊。八壹中文網
“捷报!西境捷报!”这一连声的高喊惊得所有人都是一愣。
捷报被直接送到了李稷手中,“甚好!”
然后捷报被送至白崇勋手上,之后在众人手中传阅了一圈,苌离注意到齐王的脸色此时已是阴沉得吓人了,这时候若说她心情不好那就是假话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苌离成为唯二的脸色不好的人,因为这份捷报在传阅一圈之后,直接略过她回到了李稷手中。
就算事实只是如明面上说的一样,这一仗她是出过力的,可现在战果就这么跟自己毫无关系了,又想到方才这群糟老头子对自己的种种刁难,苌离是真的来了脾气。有些事情本也没打算瞒李稷,但此事私下说与当众说却是大大的不同。若是这一仗裴宥打输了那就也罢了,可既然赢了,那自己还要忍气吞声的话,这仗不打也罢。
“陛下,臣还有事要说。”苌离大声说道。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李稷还未开口,白崇勋却先开口道:“军国大事与你何干?”
苌离心中冷笑,正愁没地方找你茬,你自己就送上门了。于是苌离面不改色地道:“太尉大人,下官是向陛下启奏,不是跟您禀告。陛下尚且未发一言,您凭什么在紫宸殿上发号施令?”
自大长公主退出朝堂之后,已经许久没被人当面顶撞过的白崇勋不是不震怒,而是他还未反应过来。
可惜苌离并不打算让他反应过来,接着道:“况且……您又怎知下官说的不是军国大事?”
不用苌离吩咐,肃庸也知道该把这祖宗留在殿外的东西送进来了。
当那五颗人头齐刷刷出现在紫宸殿上之时,殿内鸦雀无声。除了苌离面色如常以外,其余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有些从未见过死人的文官险些当场吐出来。
即便在场众人之中没几个认识这些脑袋的主人,但他们也能猜出这些是什么人。
李稷虽然觉得意外,但面上还稳得住,他神情淡定地问道:“你这是来复命的,还是来邀功的?”
李稷淡定远超苌离的预期,不愧是当皇帝的人。苌离一脸正色地道:“回陛下,臣是来复命的。”
今日差点被这群糟老头子送进宫里,说她没有气李稷是不信的,既然如此就随她撒气吧,反正自己也不亏。于是便道:“此事不是让你私下做的吗?你现在把这玩意拿出来是干什么呀?”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可不是是对臣下说话的语气。
“回陛下,匈奴六王其中五王的项上人头在此。这几位怎么说也是匈奴的大人物,若是在我朝,那就是可比肩齐王,太尉这样的人物。”这是苌离对在场所有人明火执仗的警告,她有本事要了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的脑袋,不过她自己倒很是委屈。“臣辛苦这一趟,明明干的是掉脑袋的差事,可在几位相爷眼里臣出去就没干正事。臣就想问诸位一句,这算不算正事?况且如今匈奴都差不多没了,臣私心以为此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此事,诸位怎么看?”李稷看向所有人问道。
与此同时肃庸强忍着恶心,领着人让这几颗人头在紫宸殿示众一周。
文臣们哪里招架得住这个,立刻表示苌佥事这是大功一件,陛下应该重赏,而白太尉的脸现在不是绿而是黑了。
至于李秩,他的脸倒是没黑但咬牙切齿的表情已经彻底藏不住,这对狗男女今日就是来恶心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