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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妻如此,夫复何求(1 / 1)

泪,再度从苌离眼中滚落。

李稷大步走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小心翼翼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勿哭,勿哭。你这辈子流的眼泪够多了。”看着她的泪越流越多,李稷抬手欲将她压入自己怀中。

苌离所有的挣扎皆是徒劳,最终只得将脸贴他在的胸膛之上。

李稷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不少。“我是想杀了他的。可你知道我更在乎你,只要你还活着他便无恙。就算他实在让我忍无可忍,以你如今的身子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刺激,我有的是掩人耳目的方法让他死,何必让你大病一场?”

苌离终于从李稷怀中挣脱了出来,“可他死了!还是死在你的剑下!”

“所谓人死灯灭,那是于旁人而言,在我这里,对付死人还有一招叫挫骨扬灰。”李稷牙咬切齿地道。

“你这是在威胁我?”苌离直直盯着李稷道。

此言当然不是为了要挟绾绾,自己说过不会骗她那就不会骗她。只要时机把握得好,有些事情终究是可以糊弄过去的。李稷以无比沉痛地的语气道:“看见了吗?这就是他一心求死的目的,他的死就足够让你同我翻脸了。也只有他死,你才会真正介入我与氏族之间的较量,你可以不在乎输赢,但你一定会力保王硕性命和琅琊王氏安然无恙。他终究做不到看着琅琊王氏沦落到兰陵萧氏那个境地。正如他临死前所说,他是替他阿耶死的。”

苌离身子一软,若非李稷扶住,她几乎是跌倒在地。李稷说得没错,苌离更清楚于此事上他没必要,也不屑于欺瞒自己。“既然如此,他当初何必出家呢?”

李稷冷哼一声道:“但凡他学了几分琅琊王氏的凉薄,就不会沦落至此。”

“王硕给你的奏表上说了什么?”苌离望着李稷的眼睛问道。

“此事咱们回家说。”李稷作势要将她抱起。

“不,在这里说。”苌离严词拒绝道。

“那就坐着说。”李稷还是将苌离抱起,放在院中石凳上,之后自己坐于她身侧。“王硕上表请求将王澄的骨灰带回琅琊王氏。”

“此事十郎如何打算?”

“如果王澄的骨灰能换琅琊王氏从此安分守己,我可以让王硕带回去。”

“十郎这些年来对琅琊王氏用尽手段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王硕太有野心?他在明知儿子被你捏在手里的情况下,还要来蹚长安的浑水。他是以为如今还是王与马共天下吗?”

自相识以来,李稷从未听过绾绾这般冷嘲热讽过。“你……”

“如今是我要王硕死,而非十郎要他死。这算不得十郎失信于人。”苌离冷冷地道。

“我以为你会遵循王澄的遗愿。”绾绾在此事上的态度,大大出乎李稷的预料。

“王硕那样的人,旁人救得了他一回,绝救不了第二回。琅琊王氏又不是只剩王硕一人,再让他折腾下去,要死的人可就多了。既然如此,那就死他一个让更多的人活着吧。”

李稷斩钉截铁地道:“你是在了结私怨。”

“的确如此。”苌离道:“说到底我妘氏家破人亡的结局,王硕也算是功不可没。对我妘氏袖手旁观也就罢了,我长嫂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可结果呢?不顾自己亲生儿女生死之人,就算有其亲子以命抵命,他也不配活着。”

“他终究是你嫂嫂的生父,是你阿耶的儿女亲家。”李稷觉得自己还是得劝两句。

“要保王氏全族,有什么比王硕自己赴死更好呢?凡事都有代价。既然他觉得琅琊王氏最为重要,那他这个族长就该以身作则。”苌离面无表情地道。

李稷此时的心情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他知道王澄的死对绾绾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可他还是无法理解为何一夜之间绾绾就像是变了个似的。以她的手段,若她早有这个心思,根本不必等到今日。

“你以前是不会为了泄愤而杀人的。”

“十郎只说想不想让王硕死就好。”苌离轻飘飘一句。

“你到底是怎么了?!”

“只许十郎杀人泄愤,就不许我杀人泄愤?”苌离还是一脸淡然。

“你这是杀人泄愤吗?!”李稷怒道。

“若不是王硕在此时跑到长安来,明净先生就不会求死。就凭这一点,王硕难道不该死吗?”对于苌离而言,很多时候她身上的杀气根本就藏不住。

“你不止是为了这个。”李稷笃定。

“这是郭先生誊抄十郎给西夏的国书。”苌离拿出郭乔的书信。“所以十郎就当我是投桃报李吧。”

原来如此,早知王澄的死在绾绾这里不可能轻易过去,李稷这才恍然大悟。可眼下的情况让李稷心里十分没底,绾绾此时的表现令他有些不安。沉默半晌后,李稷最终还是神色如常地道:“出宫时刚刚得到的消息,事情已经谈妥,郭先生与西夏使臣不久便会同至长安。”

苌离笑容淡漠。“怪不得十郎要与我生同衾死同穴,不然十郎的确要担心,你哪位不肖子孙把我这个红颜祸水的坟给刨了。”

“你……”李稷是真的没了下文,因为他的确有这个顾虑。鉴于绾绾的身体状况,他必须要面对一个现实,将来继位的很有可能不是他们的孩子,既然说好要护着她,那无论生前身后都要护她周全。

“我猜割地岁币之事,周相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吧?”苌离自顾自地继续问道。

并非不知此事必会遭遇群臣反对,但李稷有把握应付得了,所以他也不知道此时自己在心虚什么。这是他打娘胎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心虚是何滋味。“此事绾绾不必放在心上,昙燚花一到,你安心养病准备大婚就是。”

“的确不需放在心上,毕竟十郎连世袭的藩王都给我要回来了。可要骂我妘氏的人先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你知道就好。”李稷淡淡一笑。“那王澄……”

“人都已经不在了,我能杀了你偿命吗?”

“当……然不能。”李稷现在俨然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一脸委屈地嘀咕道:“人也不是我杀的……”

可惜苌离现在一脸淡漠,全无夫妻之间打情骂俏时该有的惬意。“所以你就编出一套鬼话,打算在我这里蒙混过关是吧?”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直接跟你说实话,你八成是不信的。我又没有让人死而复生的本事。”李稷愈发委屈了。

“所以次日你就让人把尸身火化了是吧?

“我……”李稷最终认命道:“我错了,还不行嘛。”

“既然如此,那就请陛下在王硕那里免开尊口,许明净先生身后一个自在吧。”苌离道。

“此事只要绾绾满意就好。”李稷道:“既然事情说清楚了,那咱们能回家了吗?你还病着呢,咱们早些回去。”

苌离看也不看李稷,径自起身戴好帷帽走出小院,吩咐外面的人。“把明净先生生前的墨宝都带回去,我有用。”

“是。”

李稷窃喜,幸亏早把王澄那些酸诗弄走了。

“再去枢密院传个话,就说是我的意思。把这里封了,没有我的允任何人不得踏足此地,尤其是王硕。”

“是。”听候吩咐的人偷偷看向了圣人,在得到圣人点头应允后才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自然是李稷与苌离同乘一车。他十分确定绾绾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他就是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看出了李稷的疑惑,苌离道:“哭也哭过了,血也吐过了,十郎更是认错了。我还要怎样?或者,我还能怎样?”

这下李稷完全确定,绾绾明显是心里还有气。于是,苦口婆心地道:“我知道王澄的事情你心里不痛快,你身体又不好,所以有气别憋在心里。再说了,你又不是没跟我撒过气。”

苌离靠着车厢壁上道:“若说不痛快,十郎不是更不痛快?虽不是平白无故,但的确是一口黑锅突如其来扣在了十郎头上。这天大的委屈,十郎何曾受过。若非我知道十郎素日是什么脾气,此事你就真说不清楚了。”

听到绾绾如此说,李稷不由得心头发暖,立刻凑过来投怀送抱她怀中,享受温香软玉的同时,呢喃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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