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篮球场时余北跃就感觉到许雀想出手，他还以为这女生是开玩笑的，可直到现在看见人脱下棉袄抬脚准备往树丛里跳时，他才猛然一声叫住她。
“别去！我来！”
“咚”的一声，和篮球落地的声音差不多。
到现在余北跃还不知道自己的记过除了打架斗殴之外，又得加上一条践踏草丛。
他把脑袋埋在土地里，仔细翻找着爱心培养皿，终于在一堆落叶堆里找到，只是……因为重力因素，爱心培养皿已经破碎，那个”跃“字也摔成了足和夭。
许雀看着自己的心血碎得七零八落，突然不知作何反应，木然地看着碎片
余北跃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个表情，抠抠脑壳，就差给人跪下了。
“许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刚刚拉你……”
“你是真的讨厌我吗？”
余北跃都快跳起来了，语速加快：“不是啊，我没有讨厌你，这个培养皿我是刚刚拿着，然后伸手拉你的时候……”
许雀根本不给人说完话的机会，抬起头来：“那这么说，你不讨厌我，就是喜欢我咯？”
“是……我……”
余北跃被人套进去了，下一秒才反应过来，看着许雀一脸认真，仿佛真的在询问自己的答案。
“不是，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不逗你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许雀伸手制止他的答案，“但不管怎么样你把我的培养皿弄坏了，我还得参赛，你得赔我。”
余北跃：“？？？怎么赔？”
交作品的时间不剩几天，林潇潇又受了伤，几个人的动作得加快再加快。
“你想要什么风格的？”余北跃拿着笔问。
许雀翻着之前的参赛作品，仔细观摩，看到不错的就凑过去给余北跃看。
“这个双龙戏珠其实很不错，但我恐怕画不了这么精细。”
余北跃高中时攻过画画，但也没到精通的程度，就是形似。
许雀摆摆手，转头看他，眼神透出坚定：“没事儿，你画，我相信你。”
郑才格进实验室的时候，看到就是这么一个场面。
他眼皮跳了跳，默默走到冰箱前，拿出几个培养皿，放在了桌面上。
“虽然这个荷塘月色的颜色不太对，但我们交上两个作品也够了，还需要其他人来画吗？”
郑才格的语气不算好，余北跃也抬眼看他。
后者却只看着许雀，直勾勾的。
“多准备几个作品有备无患，你也再想想，老师的作品图审核今天下午就结束了。”
郑才格不再说话，许雀的话，他一直都是听的。
既然要做，就要做好，三人也不再你来我往，全把心思放在了设计图上，一人想一人画，还有人提建议，很快就将设计图定下来。
“这幅黄楼夕阳图我尽量画得简便轻巧，线条也简单，你们在培养基上也好操作。”
余北跃最后交出了图纸。
许雀点点头，这幅图需要的色彩也仅仅是橘色和红色，可以从很多细菌里找到。
她挑挑眉，或许是真高兴了，居然伸手拍了拍余北跃的头，轻声赞扬：“谢谢，辛苦你啦，得了奖金请你吃饭。”
许雀处于兴奋之中，还没反应过来这样的动作代表的亲昵，余北跃却一下感受到了，他轻咳几声，也没回话，继续完善图样。
等到最后把图纸交出去，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许雀和郑才格在讨论细节问题，认真地忘记了这还有个人。
“我去拿下染色剂。”
许雀急急忙忙出去，屋里就剩两个男生。
好像确实没什么事儿了，余北跃摸摸鼻子，正准备离开，谁知郑才格却开口了。
“带了钥匙吗？我出来的时候关了门的。”
“没事儿，我去找沙尔，他应该在医务室。”
“哦。”
生疏又生硬的交流，同寝室一年多，郑才格偏偏和余北跃关系生硬，不说好也不说坏，就是硬邦邦的。
余北跃也不知道哪里招惹到他，索性也就不管了，人与人的友情本就是缘分，莫强求莫挽留。
转身离开的时候，郑才格看着他的画，又说话了。
“如果这次比赛得了金奖，我和许雀，我们一起请你吃饭。”
这个“我们”用得随意又刻意。
余北跃没有回头，伸出手挥了挥，走出了实验室。
比赛出结果的那天，郑才格换上了一套新衣服，甚至做了个发型，精神得很。
旁边的沙尔连连啧嘴：“嚯好家伙，你这捯饬的，这么确定自己能得奖啊？”
“势在必得。”
沙尔不再说话，却也开始穿鞋子，好像要出去。
“我跟你一起去，林潇潇说她今天要是得了金奖就请我吃饭来着。”
郑才格笑了一声，两人一起出门。
生院报告厅门口。
许雀今天也很有信心，少见地穿了件藕粉色的毛衣，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远远看去就像个稚气未脱的中学生。
看到沙尔过来，许雀探了探头，却没看见想见的人。
“别看了，跃哥出去了，就要到寒假了，他很忙的。”沙尔解释。
“忙什么？”林潇潇也凑过来。
“就是……”沙尔说了一半，然后才反应过来不对，摆摆手不说了。
林潇潇伸手打他：“嘁，小气鬼。”
几人前后进去，不到半分钟，许雀又跑出来，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嘟声不断，没人接。
她只能给人发短信，内容也很简单。
“你今天来吗？说好拿了奖金请你吃饭的。”
依旧没有回应。
比赛结果出炉，是意料之中，也有意料之外，许雀这一组只得了银奖，金奖被大一的一组黑马斩获。
林潇潇跺脚：“怎么又是银奖啊，命定的银奖吗？”
“也差不多了，三千奖金呢，你仨一人一千，不错了。”无关人士激情发言。
林潇潇连忙撇清关系：“诶我说的可是得金奖请你，现在可不行啊。”
两个人叽叽喳喳地争吵起来，与旁边静默的许雀形成鲜明对比。
郑才格早看出她兴致不高，低声宽慰：“下次咱们还来，我就不信……”
话还没说完，却看见许雀刚刚还乌云密布的脸色突然就转晴了，眼神一亮，喊了一声余北跃。
女生冲了过去，马尾左右摇摆着，像只开心的小麻雀。
余北跃背着书包，刚从校门口进来，就立马被一汪暖意包围。
“你去哪了？怎么没回我啊？”
许雀虽然不解，却没用质问的语气，反而有点小女生撒娇的嗔语。
余北跃脸上带点虚汗，低声回她：“抱歉，手机没电了，一直没注意到。”
“没事儿！我们得了银奖，虽然有点遗憾吧，但是也还好啦，感谢你帮我们设计的图，老师还专门挑出来夸了呢。”
“是吗？那不错。”
今天的余北跃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可是许雀就是觉得他心里有事，而且不想告诉她。
她也一下闷住了，低头不说话了。
另外三人赶上来，还是沙尔提议：“跃哥忙完了？走啊吃好的去，咱们可得好好敲诈他们一次。”
“我就不去了，你们几个去吧，我先回寝室休息了。”
他背着包，和几人告了别，往寝室方向走去。
“怎么了这是……”
许雀没有挽留，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热水氤氲，热气蒸腾，终于洗净了余北跃大半天的劳累，他闭上了双眼，尽力不去想这些糟心事。
今天下午跑了一下午，终于找到了一家合适的，寒假就可以直接去了。
猛然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刚刚许雀那双欣喜又略带委屈的眸子，和鹿眼一般，让人忘不掉。
他甩甩头，决定暂时不想这些事情。
等他洗完澡出来，屋外已经是傍晚了，夜色清明，云层已经冒出了几粒星子，天边的霓虹灯招牌闪耀，就像亮在眼前。
余北跃站在阳台上，晚风吹得头发就快干了。
他单手撑在栏杆上，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楼底下有一排路灯，慢慢地打开，映在女生头顶上，开出了灯影的形状，是一朵六角形的花。
“余北跃！”
许雀抬头，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喊他。
“诶。”余北跃下意识答应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转身回寝室。
不一会儿，男生穿着一件单衣下来了，头上还飞起几根呆毛。
两人站在路灯下，呼吸浓重。
“你……怎么回来了？饭吃完了？”
许雀捏着自己的衣服带子，也挺坦然：“担心你，所以回来了。”
这才反而是余北跃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要不要请我吃鸡爪？我饿了。”小姑娘提出了很好的建议。
两人去小吃街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狭窄的通道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大学生，翻炒声煎炸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勾勒出生活最热烈的美好画面。
拥挤中，许雀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味，嘴角不自觉就勾起来了，下一秒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明显，又赶紧绷紧脸色。
两人坐在一张小桌子边，许雀用纸仔仔细细擦了桌面，然后老板才上来了一些烧烤麻辣烫小龙虾。
余北跃还给许雀点了一杯小汤圆，菜满满堆了一桌。
“说好得奖我请你，今天怎么感觉现在变成你请我了？”许雀笑。
“吃吧。”他轻语。
正吃着，一个白衣男突然和余北跃打了声招呼，走过来搭话。
“诶余北跃，又遇见了，你今天下午谈的怎么样啊？”
“还可以，估计要定下来了。”
男生摆摆手，一脸轻松：“嗐不说那个，你条件这么好，要求薪资待遇也是应该的嘛，你去年去的那个是不是还拖欠工资来着？我就说我之前在现在这个待过觉得还不错，才推荐你去的，你搞定了就好了。”
余北跃点点头，又说了几句，男子才离开。
离开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许雀一眼。
“你在找兼职？”
从他们的对话中，大致能猜出一点。
“是，放假就去。”
许雀抬眼看他，才发现他里面单衣的衣领处已经有些磨损，边缘也起了毛。
或许是今晚气氛太好，许雀也变得什么都敢说了。
“其实，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余北跃皱眉，有些莫名：“这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许雀虽然在男生众多的生院，却很少和他们产生学习以外的联系，所以此时此刻也没注意到气氛的微妙变化，还继续说。
“没有，我是担心……这样吧，今天这顿还是我请，说好用我奖金请你的。”
“不用了，你就安心吃，我请。”
许雀皱眉：“你怎么这么倔？我是担心你没……”
这下余北跃也不耐烦了，放下筷子：“那就请你不要担心。”
月亮躲进黑夜，许雀也愣住了，直直地看着眼前人。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