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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西城鬼食人,东城人相喰(1 / 1)

此刻的酒楼大堂仅有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喝着闷酒,他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碟吃得差不多的茴香豆,腰间则挂着一支白玉笛子。“都给我上二楼去,按顺序挨个找房间住下,别给我乱套了。”

胖子叫道,一个劲地催促流民们上楼。吴何有走在最后面,偷偷打量着酒楼内的布置。一楼是吃饭的大堂,如今只有一个不知深浅的中年文士,二楼有二十四个房间,住他们这些人绰绰有余,三楼则仅有三个房间,都亮着诡异的绿光。流民们蹑手蹑脚地上楼,慢吞吞的同时又尽量不去惹胖子不快,而这时,始终沉默喝酒的中年文士突然诗兴大发,高声朗诵道:“西城夜有鬼食人,东城白日人相喰。西城人鬼分不清,东城人畜何需分。”

胖子大怒,厉声道:“闭嘴!你给我闭嘴!”

中年文士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继续念着似是而非的诗歌:“东城人作西城鬼,半城血化黄泉水。东城尚有活人路,西城只见鬼门关。”

胖子这次是真的怒了,可又像是忌惮什么,色厉内茬地说:“姓李的,你别太嚣张了,若是惹得那几位不高兴,你也蹦跶不了几天。”

中年文士笑笑,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一介文士,一时兴起做些诗歌不行吗?怎么,难道你区区一个厨子,还想拦着我发牢骚不成。”

胖子油乎乎的脸颊肥肉乱颤,气得说不出话来。中年文士一拍脑门,装模作样地叹气:“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诗兴犹如泉涌,你看,跟你这么一掰扯,不正好又来灵感了吗?”

如此说着,他当即又开始念起诗来:“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鼠死不几日,人死如圻堵。”

中年文士越念越急,戴着高帽的胖子也越来越急。“昼死人,莫问数,日色惨淡愁云护。三人行未十步多,忽死两人横截路。夜死人,不敢哭,疫鬼吐气灯摇绿。须臾风起灯忽无,人鬼尸棺暗同屋。”

文士的声音饱含悲切,胖子则显得气急败坏。“乌啼不断,犬泣时闻。人含鬼色,鬼夺人神。白日逢人多是鬼,黄昏遇鬼反疑人!人死满地人烟倒,人骨渐被风吹老。”

中年文士看着气得面皮抖动的胖子厨师,终是闭上嘴巴。这首诗其实还有最后一段,不过,现在还不是图穷匕见的时候,再说下去,恐怕真要剑拔弩张了。该提示的他都提示了,能不能领悟其中真意就看这些人自己了。二楼,从左往右数,第十四间屋子,空无一物的阴暗房间内,“咔嚓”,推门而入的声音响起,墙壁两边的灯盏突然亮起豆大的烛火,阴风吹拂而来,灯盏上的火苗摇曳不定,光线也随之忽明忽暗,吴何有关上房门,他的影子便映照在薄薄的纸窗上,被那飘忽的烛光拉扯变形。他的内心,亦如扭曲的影子般波涛汹涌。大意了!这次实在是太过失策!本来以为这青余城的平民也就和之前遇见的食人流民一样,不过是些穷凶极恶的吃人之徒罢了,而只要是人,吴何有便有自信找到脱身的法子,可没想到,他还是远远低估了这处世界的诡异。虽然不晓得那中年文士是何身份,又为什么会拐弯抹角地提醒他们这些流民,不过对方要表达的意思相当明显——青余城满城都在吃人,西城吃人的是鬼,东城吃人的是人,而西城对于活人来说,只有死路一条,往东城跑,才有一线生机。怎么办,鬼……这种东西,吴何有前世也从他人嘴里道听途说过,但若说接触,那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很多影视剧里,鬼都是免疫物理伤害的,也有另一种说法是,鬼害怕血煞气重的东西。吴何有拔出藏在腰间的两把柴刀,静静沉思起来。这对柴刀,少说也沾了十几人的鲜血,不知道上面带着的血煞气重是不重,又能否对恶鬼造成实质性伤害。若是实在没办法,或许,他只能求助于得道飞升系统了。物理攻击无效的话,能量攻击总该有作用吧。但这是万不得已之时的选择,除非真的命悬一线,不然,吴何有是不可能提前领取系统的任务奖励。领取一件,便相当于为自己悬上一柄为期三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这无异于驱虎吞狼,饮鸩止渴,实在是下下策中的下下策。这种底牌,跟氪命也没什么差别。这时,最左边的屋子内蓦地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期间还伴随着阴阳怪气的嬉笑。“嘻嘻嘻,这人的血挺甜的,脑髓也够醇香,一定能酿出让饮佛大人满意的血髓酒。”

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尖锐道。“不行不行,他的肉质不够劲道,食仙大人不会喜欢。”

另一个声音说道,这声音异常嘶哑,仿佛指甲在抓挠地面。“都让开点,等老夫将他的魂魄抽出后,便叫徐胖过来把他做成臊子肉,权当今晚的宵夜了。”

第三个阴恻恻的声音如此说道。油乎乎的胖子点头哈腰的声音响起:“您几位就放心吧,徐胖我的手艺,那是连食仙大人都认可的。”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屋子,有流民试图反抗,可无一例外,都以开膛破肚的惨死告终,他们往往是刚传出鸡飞狗跳的动静,马上又戛然而止。酒楼后院,木柴剧烈燃烧产生的“噼啪”声连绵不绝,不久后又夹杂着开水沸腾的“咕噜咕噜”声。同时,“哐当哐当”的声音响成一片,那是菜刀剁在骨头上,挤压着和砧板不断碰撞所引起的闷响。“人肉香,人骨脆,人血最是引人醉。耳作羹,眼入汤,脏腑下肚不留肠。腿太肥,手太瘦,一斤人头十年寿。”

胖子语调轻快地哼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歌谣。剩下房间内的流民精神崩溃,有人推开房门,拼了命地撒腿狂奔,不过,“铛铛铛”的下楼声方一响起,又立刻变为“咚咚咚”摔下楼梯的声音。恶鬼们嬉皮笑脸的靠近,滚下楼梯的流民逐渐歇斯底里:“滚开,都给我滚开!别过来,都别过来,我还没活够,我还不想死!”

“嘻嘻嘻,叫吧叫吧,你这么有活力,一定很适合成为猖兵。”

阴恻恻的声音说道。“你个老鬼起开,先让我把他的肉都剜下来,这么健壮的体格,肉一定很有嚼劲,食仙大人平时最好这口。”

嘶哑的声音叫嚣。“他的血太臭了,我就不和你们争了。”

不阴不阳的声音嫌弃地说道。……二楼,第十四间屋子内,听着外头流民们接二连三的惨叫,恶鬼们嘻嘻哈哈,分外猖獗,后院磨刀霍霍的声音亦此起彼伏,吴何有心思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他不信之前那么多流民,全是恪守成规的好人,里面肯定会有满手鲜血的恶徒,而这种凶残之辈,身上必然带着沾染血腥的利器,可即使如此,他们面对厉鬼时,依然如同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或许,提前领取等离子剑已是当下最好的选择,否则,恶鬼临门时,仅凭两把柴刀,他可能也只有被屠戮的份。引颈受戮从来不是吴何有的性格,他当机立断,将精神集中于眼角,唤出蓝色的系统弹窗后,又立马把目光移动到任务奖励一栏的等离子剑上,视线聚焦片刻,一个写着“提前领取奖励”的新弹窗出现,蓝色界面底部是“确认”,“取消”两个按键,吴何有当即想象着自己的意念化为一根手指,不假思索地点击“确认”。“叮!宿主提前领取任务奖励,三尸之迷任务时限变更:三年。”

一截长方形的黑色铁块突兀地出现在他的手中,吴何有感觉到手掌微微一麻,一股细微的电流钻入他的体内,冰冷,毫无波澜的电子音立时从黑色铁块里传出:“叮!用户认证成功,绑定用户身份:伏龙。”

伏龙?!吴何有心湖顿起涟漪,惊讶的同时又松了口气。惊讶是因为这等离子剑绑定身份,认证的居然是他上一世的杀手代号,而之所以松了口气,又恰好是这代号,让吴何有可以百分百断定,系统和暗地里操纵他上一世人生的存在息息相关。如释重负!这一刻,吴何有的内心反而平静下来,复仇的对象已经漏出了蛛丝马迹,日后只要从得道飞升系统着手,顺藤摸瓜之下,总有与幕后黑手相见的那天。不过,当务之急,还得先渡过眼下的危机。房间外的惨叫越来越清晰,流民们垂死挣扎的动静却愈来愈小,很快,隔壁的屋子也传出惨绝人寰的哀嚎。“嘻嘻嘻,他的皮相不错,东城的欢喜禅师应该会中意,我家大人正愁怎么给禅师送礼呢,这不刚好,瞌睡了送枕头,这身皮囊直接扒了吧。”

阴恻恻的声音惊喜道。“他的心脏如此鲜嫩,想来会是一道不错的下酒菜。”

不男不女的声音细声细气。“这人肉质太软了,骨头倒是酥脆,正好可以剜出来给食仙大人炖汤。”

嘶哑的声音再次出来分一杯羹。须臾之后,惨叫声消失,隔壁房间安静下来,吴何有贴在墙边,仍然听不到丝毫响动。陡然间,房内凭空生出一股阴风,吹得他后背发凉。吴何有猛地转头,三张涂有腮红的惨白鬼脸离他鼻端仅有咫尺之遥,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对面吹出的阴冷呼吸。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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