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中央,二十位纸人兵甲横陈,整齐划一地驻扎在中线之上,将整座广场划分为东西两部分。即使见到背托金色烈轮,手持蓝白光剑的干瘦少年出现在西边广场外围,他们也无动于衷,仍旧密不透风地拦在中线。只要不试图越界,其余事情一概不归他们处理。广场边缘,吴何有没有丝毫停顿,风驰电掣地向中央发起冲锋,剑指这队装备精良的纸人兵甲。这一刻,吴何有身后的金色烈阳疯狂燃烧,刺眼的金光犹如一道道利剑,划开这片阴暗的广场,衬托得他好似煌煌不可直视的神人。然而,他这边神威如狱,一幅天神下凡的景象,后方的街道上,却乍然传来一片马蹄践踏青石板的“哒哒”声。吴何有回头一瞅,便见一群身披纸盔,手握纸刀,胯骑纸马的纸兵在一个花衣纸人的带领下,朝着这处广场气势汹汹地杀将过来。他瞧得真切,那花衣纸人衣服上绣着一个“猖”字,赫然是之前在良人酒楼打过交道的“猖鬼”,而这些跟随在“猖鬼”身后的纸兵,胸前的纸甲上也都刻着个大大的“猖”字。更后方的位置,“饮鬼”志得意满地走上前来,而胖子鬼厨则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别看这胖子在流民面前凶神恶煞,一旦碰上能够威胁到他安危的狠角色,他肯定是怂得最快的一个。唉,这年头,鬼厨也不好当啊,对上得学会溜须拍马,对下又要晓得见机行事,免得哪天一不留神就栽了。好在他徐胖能屈能伸,才能安然“活”到现在。前有狼,后有虎,两面受堵的形势下,吴何有也没有时间犹豫,他心一横,冲刺的速度愈加迅猛。若是没有路的话,杀出条血路便是,天下不存在无路可走之地。吴何有一往无前,原本一动不动地横列在广场中央的纸人兵甲们,纷纷操起纸枪,包剿向吴何有。后头的“猖兵”也通通骑着纸马,在“猖鬼”的指挥下,发起冲锋。电光石火间,吴何有悄然将等离子剑的输出功率调到最大,蓝白光剑光芒暴涨,携带着炽烈光热,将迎面而来的两个纸人兵甲连枪带“人”齐齐切开,焰火再次燃起,被截断的两个纸人兵甲转瞬燃烧殆尽。此时的等离子剑已经变成近两米长的蓝白光柱,称之为剑实在是勉强,比起剑来,它更贴近于蓝色光枪。光枪舞动,一道蓝白色的轨迹浮现,触碰到光轨的四个纸人兵甲真成了纸糊的一样,化为一团团焰火消散。仅片刻功夫,吴何有便将十二个纸人兵甲斩于剑下。而等离子剑在这大展神威,吴何有背后悬浮的玄晖符却沦为大号的灯泡,仅剩下照见妖孽邪祟的照明之用。没办法,这些纸人兵甲,完全免疫日光的伤害,使得玄晖符驱退魑魅魍魉的功效毫无用武之地。本来已经合围上来的“猖兵”们,眼见这些驻守的纸兵半点还手之力也无,顿时止步不前。他们取下腰侧挂着的纸弩,牢牢锁定住正大杀四方的吴何有。近战不行的话,那就换成远攻。“放!”
旁边督战的“猖鬼”一声令下,“猖兵”们齐齐扣下扳机,纸箭掀起一阵呼啸,裹挟着风声射向吴何有。如雨点般落下的纸箭不分敌我,不少纸人兵甲也被其捅了个对穿,但破开的洞口处纸片粘合,瞬息又恢复如常。吴何有的情况则有些不妙,尽管他一早就察觉到了后方的动静,可面对铺天盖地的纸箭,他又得应付欺近身前的纸人兵甲,蓝白光柱疲于招架之下,他还是被两道流矢射中,所幸都只是擦伤,并未伤及要害。不过,吴何有很快发现伤口的不对劲,他擦伤的肩膀和右腿处,一缕缕黑气冒出,阴冷的感觉逐渐侵蚀他的肩膀和右腿。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纸人兵甲们继续悍不畏死地冲上前来,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而后方的“猖兵”又开始准备第二轮攒射。不妙啊!吴何有的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没来由的第六感再次出现,灵光一闪似的,他反身抓住金光灿灿的玄晖符,匆匆瞥见其上两行诗句:“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
瞬间,吴何有心底闪过中年文士的身影。不过,眼下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他斩钉截铁地咬开大拇指,遵循内心的引导,将鲜红的血滴按在黄符纸上。玄晖符自燃起来,它就像是被压缩到极限后猛然释放所有光亮的太阳,金色的烈光撕破黑暗,化作一颗璀璨夺目的金色火球在广场上冉冉升起。然而,再耀眼的光球,若没有极致的高温,也成不了太阳。因此,玄晖符燃烧化作的金色光球对于广场上的纸人们而言,不过是无关痛痒的碍事玩意罢了。“猖兵”们再度攒射,纸箭又一次纷落如雨,吴何有被八个纸人兵甲纠缠不休,右腿行动不便的状况下,他无法安然后撤,再加上肩膀僵硬,等离子剑挥舞滞涩,根本做不到之前的水泼不进。这一轮攻防,吴何有身上再添四道伤口,最严重的一处,还数腹部的一道贯穿箭伤。如今的他,各处伤口流出黑红的腥血,半边身子近乎麻木,不复刚才的勇猛。内心衡量一番后,吴何有最终还是打算将光能加特林提前领取出来,希冀凭此破开死局。未来的麻烦就交给未来的自己解决,现在若活不下来的话,所谓的未来不过是痴人说梦。他打开得道飞升系统的蓝色弹窗,找到任务奖励一栏,目光落在光能加特林上。而此时,“猖鬼”狞笑起来,示意手下“猖兵”接着填装纸箭,这一次,他定要叫这小子死无葬身之地。“嘻嘻嘻,这回,你总该插翅难逃了吧!”
“饮鬼”扯着不男不女的太监音跳出来叫嚣。“此人如此武勇,抽魂之后必是猖将的好苗子。”
“猖鬼”阴恻恻地猖狂大笑。可还没等他高兴太久,三道虔诚的诵唱祷告之声便从广场东边响起。“先天主将,一炁神君。都天纠察大灵官,三界无私猛吏将。”
模样沧桑的中年男子低沉颂赞,他龙行虎步之间,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煞气自其周身涌现。“金睛朱发,号三五火车雷公。凤嘴银牙,统百万貔貅神将。”
长相靓丽,身姿饱满的女子虔诵,熊熊金炎冲天而起,她于火光里闲庭漫步,恰如不食人间烟火的降世谪仙。“飞腾云雾,号令雷霆。降雨开晴,驱邪治病。”
魁梧的汉子身如铁塔,肃然念道,他健步如飞,滚滚紫雷缭绕而出,化为一条条雷蛇四散游走。“饮鬼”见着三个来人,恼怒道:“又是这群天杀的疯子!”
“猖鬼”则大喊着:“放箭!都给我放箭!”
“猖兵”们令行禁止,统一扣下扳机,“笃笃笃”的声音响成一片,上百纸箭自纸弩飞射而出。这一回的目标,却是针对那三个跨入广场的不速之客。风姿卓越的女子素手一扬,漫天金炎回流汇拢,化为一堵长宽足有三丈的火墙,抵挡住众多“簌簌”飞来的纸箭。一脸沧桑的中年男子孤身前冲,携凶煞无匹的金戈之气杀入纸人兵甲当中,他举手投足之间,杀伐煞气纵横捭阖,纸人兵甲根本不是一合之敌,立时被切成万千纸屑,而中年男子也毫不拖泥带水,三下五除二地将余下几名纸人兵甲通通干掉。一地碎纸当中,吴何有关掉眼前得道飞升系统的蓝色弹窗,好在,他还没点击“确认”。中年男子站在对面,一脸热切地望着吴何有,诚恳道:“你先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吴何有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谢!”
他脑中福至心灵的奇异感觉已经消失,无缘无故的,他凭空生出一股浓浓的安心感,就好像生死危机解除之时的宁静安逸。“你们实在是太放肆了!”
“猖鬼”色厉内茬道:“莫要把大人对你们的宽容当成嚣张的资本,之前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可此人是大人渴求的猖将良苗,我劝你们不要不识好歹,若真坏了大人正事,惹怒了大人的话,凭你们几个臭鱼烂虾,又能成什么气候?”
“我管你什么大人不大人,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魁梧汉子嗤笑道,他须发皆张间,滚滚雷蛇逸散,朝着“猖兵”们涌去。“饮鬼”早在势头不对之时,钻到一众“猖兵”后头,跟着他的还有鬼厨徐胖。“与他们说那么多作甚,直接杀掉了事便是。”
中年男子沧桑的脸上露出凶残的神色。三人中的女子更是毫不废话,玉手遥遥一指,金炎聚成一条火龙,威风凛凛地冲向领头的“猖鬼”。“猖鬼”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不要命的疯子!”
说罢,他便雷厉风行地领着“猖兵”撤退,而比他更快的,则是在后面观望的“饮鬼”和鬼厨徐胖。然而,就算撤退迅速,也仍有十几个落在后面的“猖兵”被紧追而来的紫雷,金炎烧成一地灰烬。远远地,“猖鬼”骂骂咧咧地声音传来:“疯子!你们这群该杀千刀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