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幽魂(1 / 1)

这宴席是吃不成了。

陆宣脸色铁青,曳着长袍疾步赶去事发地点。赵熠也无心饮酒,向叶如蔓使了个眼色,便跟着陆宣出了门。

几人匆匆赶到位于太平街的现场,一座灰扑扑的矮房子前一位捕快正在勘察。

“陈捕快,怎么回事?”陆宣急不可耐地问道。

“回知府大人,一个时辰前,有人报案称太平街上有个叫傻姑的人死于家中。卑职就赶过来查探,傻姑家中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身上也没有伤痕。她生前有些痴傻,全靠街坊邻居几个大婶照顾着,不过她针线活做的还不错,所以就做些布面衣料之类的,由街坊代卖。她虽然疯癫,但也不招惹他人,并没有什么仇家,不知怎地就死了。”

“本官进去看看。”陆宣正要进屋,看见赵熠也往里走,便道:“王爷,您先回府休息吧,免得这些脏东西污了您的眼。”

赵熠道:“无妨,本王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陆宣不再言语,进屋只见这土房子虽破,但并不脏。靠墙的破架子第一层放着几件旧衣衫,第二层堆满了完工和未完工的布面,第三层则放了一些针脚略显粗糙的虎头鞋、虎头帽、小儿衣衫等物品。架子旁的地上散乱地放着一些瓶瓶罐罐,紧挨着一张茅草床。一灰衫女子和衣蜷缩着躺在床上。

陈捕快上前将那女子的乱发理到一边,举油灯照亮她的脸。赵熠和叶如蔓一看便震惊了——这就是白日冲撞他们马车的那个女子!

陆宣沉声道:“去把仵作叫来。”

陈捕快道:“大人,仵作今日休沐,不在府内。”

陆宣眉头皱起:“这…”

“陆大人。”赵熠指了指叶如蔓道:“正巧我手下有个小厮擅长此道,让他先看看,免得贻误了破案的时机。”

如蔓走上前,抱拳道:“陆大人,小人曾师从江州府的仵作,您若信得过,不如容小人先行验尸。”

陆宣不知赵熠何时收了这么个下九流的人做小厮,但眼下也没其他方法了,便对如蔓点头道:“有劳了。”又对陈捕快说:“将傻姑尸体带回府衙,再取来仵作的套件给这位小哥儿。”

----------------

叶如蔓捏了捏傻姑的尸体,身体还不算完全僵硬,死亡时间应该在一个时辰内。正如陈捕快所言,她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只是她表情痛苦,双手覆于微凸的小腹之上。

如蔓便从腹部入手,甫一落刀,血便喷涌而出。傻姑腹内有大量血块,如蔓清理干净后便发现其右侧胞络有一明显的裂口。饶是验尸经验还算丰富的叶如蔓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直替这可怜的女子感到疼痛。她想了想,拉开盖在女子下身的白布,仔细检查她的阴处,见她下身有严重的撕裂伤痕,且有逐步愈合之象。

叶如蔓略有些拿不准,便找了个衙门胥吏去请郎中。再与郎中探讨一番后,她才慎重地写好验尸格目,去到公堂之上。陆宣和赵熠已经在等她了,陆子铭也在现场,看起来惴惴不安的样子。

叶如蔓呈上验尸格目道:“启禀王爷,陆大人,傻姑少腹瘀血,胞宫底部包绕血凝块,胞络破裂,故小人推测,其死因系孕卵停滞于胞宫之外,胀破脉络,致血崩暴亡。”

陆宣蹙眉道:“这么说傻姑有孕在身?”

叶如蔓点头:“是的,应该不超过两个月,只不过孕卵异位,故而致死。”

陆宣道:“傻姑神志不清,更未婚配,此事许是有人强于她。”

叶如蔓道:“小人验尸时发现傻姑下身有裂伤明显,也曾与大人有相同的想法。可是在傻姑家中的架子上摆放了许多婴孩用具,而且下午王爷进城时,这女子不顾性命冲到街上捡一个玩具球,差点冲撞了王爷的马车,都说明她应是十分期待和珍惜这个孩子,这其中似乎有些矛盾之处。”

赵熠冲陆宣点点头,表示赞同。

陆宣沉吟道:“如此明日本官让人去街坊里打听打听,若傻姑是被人用了强的,我定将此恶人绳之以法!”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得扑通一声,陆子铭竟然在堂上跪下了!

“爹,许是我的错……”陆子铭脸色煞白,满头冷汗,抵着冰凉的地砖,半晌也不敢抬起头看陆宣。

众人俱是一惊,陆宣短暂地愣住一下后暴跳如雷:“逆子啊!做出如此卑劣的行径,你枉为我陆家人!”手中的惊堂木一甩出去,正中陆子铭的脑袋,陆子铭却动也不敢动一下。

陆宣一怒之下,更是想起前一段时间,自己的这个儿子老是坐立不安,说话吞吞吐吐,心里有鬼似的,原来竟犯下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越想越生气,直接绕到堂下取来一根杀威棒就要打向陆子铭:“我陆宣一生光明磊落,恪尽职守,竟然就生下你这么个令人不齿的东西,简直丢尽了陆家的脸!”

赵熠连忙起身拦住陆宣,劝道:“陆大人,切莫激动,子铭虽然做事有些冒失,但绝不是故意作奸犯科之人,不如先听他说清楚来龙去脉,免得错罚了他。”

陆宣火冒三丈,但碍于赵熠的面子,不得不怒目盯死陆子铭道:“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为父给你个机会,你把事情说清楚。”

陆子铭冷汗涔涔,声音吓得都有些飘了,连连磕头道:“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我出去与秦老板饮酒,喝得多了些,第二日醒来就是在一个破房子里,旁边躺着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就是傻姑。”

“什么秦老板?”

“秦广财秦老板,是万寿街上闲云茶坊的老板,我常去那里吃茶,故而结识了他。秦老板为人豪爽大方,与我意气相投,便时常约着一同喝酒。”

陆宣知道自己的儿子虽然顽劣,但在这种大是大非问题上不会撒谎,如此说来,确似另有隐情,便问道:“你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详细说来,你喝醉之前还记得些什么?”

陆子铭道:“那日秦老板说新得了《禹贡地域图》的摹本,约我去赏玩,我们越说越投机,晚上就多饮了几杯,从秦府出来的时候我几乎走不动路了,便让名朗扶着,慢慢走回家。走到太平街的时候,我脚下一踉跄,绊得名朗摔了一跤,把脚扭了。我就对名朗说:‘此处离府里不远了,你去叫几个人帮忙,我就在这等你。’名朗便回府找人。我靠在街边休息,忽然旁边一间房子门开了,走过来一个女子,看了看我,什么都没说,就把我拖进了屋子里。我本想拒绝,可是一阵酒意袭来,我很快睡了过去,直到醒来才发现犯了大错。”

“名朗是谁?”赵熠问道。

“回王爷的话,是我的书童,是来庐州之后父亲买来的。”

陆宣倒是越听越觉得可疑:“按你的说法,是傻姑主动把你带进家中的?你可看清了她的脸?”

“大晚上黑灯瞎火的,看不清。”

“来人啊,把名朗叫来。”

名朗来了之后,证实了陆子铭的说法:“小的叫来几个下人回到太平街之后,公子就不见了。小的不敢声张,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公子的人影,直到第二天,我还在太平街寻找的时候,看见公子自己从一间民房中走了出来,才知道他的遭遇…”

陆宣闻言火气又起,怒斥名朗:“你既然知道公子的遭遇,为何不告诉我?”

“因为…因为…”名朗吓得身子发抖。

“因为我不让他说,我怕您会将我扫地出门。我本想给那个姑娘一笔钱做赔偿,结果发生了更糟糕的事情,那件事被秦广财知道了。”陆子铭垂头丧气地说道。

“秦广财怎么知道的?”

“因为第二日我在太平街寻找公子的时候,碰到秦老板,便与他聊了几句,可就正巧赶上公子从傻姑房里出来。”名朗道。

“秦老板知道我的事之后,主动说替我给傻姑银子。我那段时间手头很紧,就…就承了他的人情,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了,结果半个月前,秦老板约我去傻姑家,还带了个郎中,一诊便说傻姑身子有孕了……”

“你这个蠢货,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陆宣一听就估计是这个傻儿子遭人骗了。

“那傻姑…是个痴傻的,我当晚又喝断片,实在是百口莫辩…”陆子铭哭丧着脸,悔不当初。

“你如今无官无衔,秦广财为何算计你?”

“秦广财说,他喜爱收集历朝历代的地理图幅,他听闻河东路水路奇特,地貌迥异于中原,一直很想看河东路的地图。他知道我们一家从河东迁来,就想让我把地图偷出来给他看一眼。”陆子铭心虚地看了眼父亲,只见他脸色越来越沉,如即将喷发的火山,赶紧补充道,“我自知地图乃军中机密,不得外泄,便拒绝了他。可他却说,如果我不偷出来也无妨,就告诉他地图藏在何处,他找人去取,这样就算被逮住了,也无关我的事。如果这样我也不同意,那么他就把傻姑的事情捅到爹爹这里。我当时实在骑虎难下,便心生一计,假意告诉他地图的错误位置,我再找人盯住,一旦有人来偷地图,就把人抓起来,这样也算得是将功折罪……”

陆宣气得浑身发抖,怒斥道:“愚蠢至极!愚蠢至极!”

陆子钦听得也是直摇头:“二弟,你若早些把事情说清楚,就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陆子铭羞愧得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本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可如今看到赵熠也在轻轻叹气,索性破罐子破摔,把所有都坦白了:“本来秦广财告诉我今晚戌时初派人来偷,可到现在都没人来……爹,其实我是想抓到了人再向您自首的,谁知竟然傻姑就死了……”

这下谁也拦不住陆宣一个杀威棒重重地打在陆子铭身上,陆子铭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名朗跪在他的身边,被吓得两腿瑟瑟一抖,裤子竟然湿了。

陆宣出了气,将杀威棒扔到一边,对陆子钦说:“钦儿,你看住你弟弟,让他在这先跪一晚上。为父去检查下地图,若是有个什么闪失,看我不打死他。”说罢转身就走。刚走出公堂,就听得赵熠一声唤:“陆大人,留步。”

陆宣刚才在气头上,差点忽略了赵熠,赶紧回身道:“王爷,今晚之事连累您了,先让微臣送您回府吧。”

赵熠对着陆宣耳语几句,随后又朗声道:“陆大人不必客气,本王且在这里陪陪大公子。”

陆宣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躬身道:“王爷请自便,微臣去去就来。”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盛云昭越忱宴 逃离疯人院 [无限] 甜爆了,偏执总裁宠上瘾 退婚后我成了摄政王掌心娇 团宠娘亲的马甲掉了 不再替身苏雪傅南城 重生后,我带崽被暴戾王爷娇宠了 带着异能穿回七十年代 穿书后,全能大佬她被迫养崽 史上第一女巫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