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溪街角处。仇阿鲤蹲在偏僻的角落中想事情,因着子吴的失踪,找到焰石算是彻底无望。他在此事上花费极大的心血,就因为子吴而不得放弃,他可是恨极了子吴。他千想万想,硬是没料到这个子吴会偷走焰石。
不过他再气再恨,这事都没办法挽回,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他并非那等只顾埋怨的人。幸好眼前有桩事让他重新有了生机,近来坊间流传着一事,说世上西边有一异族,能化狼身,神奇无比,隐于世间,堪比世外桃源。
他起初还以为只是空穴来风,没想到这事传得绘声绘色,有模有样,据说还有知情人士。他本来对此事是半信半疑,谁知仇少爷竟主动派他去打探此事,他这才重视起来。
关于这异族,这让他想起晋代桃花源记的故事,他很好奇,世上真的会有隐居避世、不与外人来往的村落吗?
况且他还听说这异族曾有人来过川溪,那人正是杀死十公的嫌疑犯子吴。
他现在想想,确实有这可能,他听银宝说过关于子吴的事,的确不像寻常人。若是世上真的存在异族,且还是让他找到的话……那这事可比找到焰石的功劳还要大。
无论如何,他都得去试探一番,焰石已经没有希望找到,正巧眼下有这档子事,不然他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他打算去查清楚有关子吴的事,子吴现在不在,他能问的就只有飞格馆的人。想到飞格馆,他从怀里掏出个崭新的荷包来,上面绣着一条鲤鱼,还写有他的名字。
他想到那天在仇府时,曾看到燕樱和子吴在府外等候,他起初不知道她们等的是谁,直到她们离开后,他捡到了这个荷包,顿时明白了。
他本是余叶村人氏,小时候和燕家兄妹算是相熟,不过燕母看不起他们母子,不准燕家兄妹和他来往,之后他在镇上落脚,便很少再见到燕家兄妹。
直到燕家兄妹在飞格馆做学徒后,他倒是有几次遇到过燕樱,彼此是认出来的,他随便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哪能想到燕樱竟痴情自己,不过也好……
九里长老舍中。得知子吴的来意,莫缺眉头紧锁,直摇头,“子吴啊,你这次能平安回来是侥幸,可谁能保证下次?我知道你想为父亲报仇,但你一个弱女子如何报仇?难道你要用狼身去对付仇家吗?”
“我,我不会的,长老,我绝不会泄露九里和天狼族,我自有我报仇的办法。请您让我出去吧。”她一直缠着莫缺,莫缺本不愿她再出去,奈何她执意如此,心想她能成功找到焰石回来,自是有本事的,加上她又为九里立下大功,无奈之下,只得点头。
“对了,我在外界遇到过族人……”她把费奇子的事说来,还说:“那个人很奇怪,听他言语中似乎对您和九里很不满。”
听罢,莫缺险些站不稳。她忙扶住,“怎么了,长老,您认识他吗?”
“怎么能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是我唯一的阿弟,费奇子。”
她一惊,这事她从未听族人说起过。
莫缺说,费奇子生性暴戾狭隘,自私自利,可以为了食物对族人大打出手。族人对他向来不满,不愿与他来往。谁知有次,他与族人因为猎物发生争执,狼性大发,竟将对方打死。
这事在当时的九里引起轩然大波,按照族规,族人与族人间,不管有何恩怨,不管如何动手,是决不允许自相残杀的事。杀害族人可是大忌,是要以命偿命的。他杀人后,族人把他关了起来,准备诛杀他为族人报仇。
在他被囚期间,莫缺来探望他。谁知他在这最后关头仍是执迷不悟,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阿哥,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啊……”
莫缺见他凄惨的模样,不禁落泪,语重心长地说:“阿弟,不是阿哥不救你,只是你杀了族人,犯了族规,你要我如何救你?我救不得啊,你犯了错,得受罚。”
“我哪有错!争执起来,难免会有伤亡,如果我不杀他,他杀的便是我了!”
“那再如何争执都不能杀人,阿弟,你杀的不是猛兽,是我们的族人。再者,那猎物本是他先看到的,你却依仗自己力气大硬抢过来,事到如今你还认为自己没有错吗?”莫缺对他可谓是失望至极。
“阿哥,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族人诛杀我吗?我是你阿弟,是你唯一的亲人啊!”
“正因为你是我阿弟,我才不能救你,你犯的可是杀人的大错。”
见莫缺是铁了心不救自己,他索性狠狠大骂莫缺不顾手足情,更是狂言自己没错,他夺猎物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又有什么错?
莫缺不愿多说,随即离开。然而几天后族人打算将他诛杀时,发现他已逃跑,找遍整个九里都不见。还是莫缺在通离口发现有他的踪迹,才知他是去外界了。而他这一走,便是几十年。
“他既能从九里逃出去,依他性子,想来是对我们族人生了恨,你到外界后,切勿招惹他,最好远离他。”莫缺说。不知为何,得知费奇子在外界还活着的消息后,他感到有丝不安,他这个弟弟,怨恨心极重,他怕费奇子会对子吴和九里不利。
不过转念一想,费奇子都出去这么多年,九里又是隐于世上,就算想报复,也没机会。子吴既然想好要再出去外界一趟,他相信子吴是有办法保全自己的。
说罢,莫缺把最后一个竹哨子挂在子吴脖子上,“你既要出去,你母亲也同意,那我不会再拦你。离开前,我有些话要说给你听,我此前早就物色下一任长老的人选,众多人中,我看中你了。
我之所以将寻找焰石的任务交给你,便是钦定了你。你能把如此难以完成的任务做到,说明我的眼光没有错。你年纪虽小,可绝对能担起长老的位置,长老之位传给你,我是放心的。”
“长老……”她知道莫缺对自己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你这次出去,我惟愿你能平安回来。你要报父仇我可以理解,切莫让仇恨冲昏头脑。如果可以,最好便是放下。”莫缺语重心长地说,“无论报仇成功与否,莫要在外界逗留太久,九里的族人,在等你回来。”
她不禁热泪盈眶,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
另一边,茶姜坐在家中,抱着狼皮走神,几个孩子围在她身边。阿双摇着她的手臂说:“母亲,为什么又不让我们去送阿姐?您就不担心阿姐吗?”
茶姜回过神来,无奈笑了笑,子吴这次离开,她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这种预感让她感到不安,可她再不安,她都没办法拦住子吴。
“担心又能怎样?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主意,哪怕你阿姐要去送死,我也拦不住。”她随即拍拍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嘴,你们阿姐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她看了眼身边的孩子,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少了一个。“司儿呢?”
几个孩子摇摇头,她一愣,忙让几个孩子去找,但那瞬间她想到什么,说:“不用了,司儿肯定是又和你们阿姐去外界了。”她叹息,这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折腾。她低头抚摸狼皮,喃喃道:“如果你还记挂着我们母女,定要保佑她们姐妹俩能平安回来。”
日暮下的余叶村,秋风飒飒。焰石一事算是没了着落,失去这门生意,银宝难免有些丧气,独自来到苍林,也不管天将黑,直深入山林。
到了深处后,他打算捕些野味来吃。谁知他走路不小心,一头栽在土坑里,他气得直骂娘。骂过后,他刚准备起身,眼前的突然出现一幕让他怔住不动。
他看到,不远处的草地上,凭空出现一道圆形空口,空口模糊不清,闪闪发出微弱的光,而就在这微弱的光中,出现了一个人,他定睛一看,竟是失踪多日的子吴!
他惊得张大嘴巴,屏住呼吸,然而还有更让他吃惊的事,他看到子吴出来后,那空口跳跃出来一只小狼崽,还会说话:“阿姐,看我多厉害,没人能知道我出来。”听声音,像是司儿。
“你快点变回来,小心被人看到。”子吴四处张望,小狼崽兜了一圈后,渐渐演变成人形的司儿,空口消失。
司儿欢欢喜喜地牵着子吴的手,说:“阿姐我们快回去吧,宿平哥哥肯定很想我们。”
“你啊,又偷偷溜出来,母亲指不定多生气。”
“不会的,我可以给阿姐帮忙,母亲不会生气的,再说了我这次回去也没见母亲生气啊。”
“那是母亲没空,不然有你好受的……”
姐妹俩边说边朝戚家走去,全然没发现在她们身后躲着的银宝。
等她们走远,天完全黑下来,林子里传来寒鸦的声音,银宝才后知后觉地起身。
刚才发生的事让他整个人都是心惊胆战的,人彻底懵掉。他跌跌撞撞地往燕家走去,走到半道上,不小心让杂草给绊住脚,人扑倒在地上,脑袋正好磕到块尖锐的石头上,顿时鲜血直流,这次他没能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