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矖本是灵兽的名字,她用此名自称,想来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名。尤其是还戴着一个有鹿角的白色面具,很是神秘。她见前面的人转过身搭话,才认出是谁,道:“哦,是你啊,绣花草包的酸书生。”
“你,你这个,狐假虎威的假将军!”
古道脸色铁青,长这么大,别人都对他百依百顺,从来没有人敢当面羞辱他,为此遇到与他作对的人,反而不知道怎么反驳了。“酸书生你这口气好凶啊。本姑娘向来不爱与人结仇,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我们喝一杯,趁你还没有太讨厌我,握手言和如何?”
“不想结仇,你倒是别拉仇恨啊。一口一个酸书生的,你睁大你那目光短浅的眼睛看好,摸着你良心说,我酸吗?”
“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说你酸确实有点不符合。那……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别喊我名字啊,我的名字不是人人都喊得。”
“你又不告诉我名字,我不喊你酸书生喊什么?”
“还不容易,只要以后不相见,便不相厌,也就不用喊着名字了。”
“哦,你要出长安城啊?我以后也会云游四方,怕是也会见着。”
古道语塞,一点都扛不过她。沉默良久,抽身就走了。白矖将军看他已经消失在人海,抱臂心想:“不就是比武打不过我吗?承认输给我有这么难吗?小肚鸡肠的酸书生!”
古道回到府上,糖糖已经备好了茶。她见古道呼吸急促,就道:“公子,以后这种取东西的小事儿还是交给我们这些粗人去做吧。就算自己亲自去取,好歹等我们备马啊。”
“取东西?”
古道只愕然了一下,顿时想起了缘由,“忘了。”
糖糖觉得稀奇极了,她家公子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取个扇子也不是多需要记忆力的事儿,何况还是贴身宝贝,竟然忘了?“你去取来。记着,用手巾包好,放盒子拿来。”
糖糖良久未应。古道觉得奇怪:“还有什么事?”
“公子,你还没有告诉我落在哪里呢……”古道告诉她位置后,糖糖就走了。忘尘茶馆离他家并不算太远,糖糖很快就回来了,几乎要哭了:“公子对不起,我,我忘了你那把扇子长什么样啦!”
“你除了吃,还有什么用?”
他的扇子虽未曾让糖糖碰过,但糖糖也是经常看到过的。再说他的扇子本来就比较独特,一般人一眼就认得出来啊。“他,他他家有好多把扇子,和公子的长得差不多,我,我不确定公子丢的是哪一把,所以,所以没有拿回来。”
古道有些惊讶:“他竟然痴迷我到这种程度了?连我贴身扇子的仿制品都收藏了?值得认识啊。”
有此狂热粉,以后应付粉丝就好用多了。“我觉得……他……不是痴迷公子……”不过糖糖说的这句话很多余,因为古道根本没在听。糖糖给他备好马车,路上,驾马的糖糖嬉笑道:“公子,你看我们这是三顾茅庐呢,还是三过家门啊?”
里面的古道责道:“不会用词就别乱用,说出去别人要是知道你是我的书童,岂不是给我丢脸?”
糖糖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快要到的时候,马车突然刹住了,外面拦路的人道:“仙主,你要出门么?差一点就错过你了。”
古道掀开帘子,只见是一个长得很媚的男子,可说他是男子吧,又有点像风情女子,他穿着平民的衣裳,平民衣裳形制无论男女都差不多,故此一时间分不清来者是男是女。“小晴仙子。”
古道开口就知他们算是熟人。淑小晴盈盈作揖:“家弟的事,多谢仙主之前指点帮衬,我家家业算是盘活了。过几日我家办家宴,还望赏光。”
古道摇摇头,没有接过请帖,道:“此举大不可。一来是你家家宴,你我二人纵有交情也不能逾越规矩。二来尝到甜头就举杯相庆,乃是经商之人的大忌。务必转告你家弟,骄兵必败,莫要小富即安。”
淑小晴脸上的笑容蒙上了一层尴尬,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不失礼节退到一旁再作揖:“多谢仙主赐教,循循善诱之语,自当转告家弟。”
糖糖驾车继续出发,对里面的古道道:“公子,估计淑姑娘对你有意思哦。”
古道无奈摇摇头道:“又在乱说什么?”
他们到了忘尘茶馆,远远就听到里面慷慨激昂的说书声。古道在门口听了良久,心道:“好强的共情渲染力,难怪见他的时候,就感觉他很自傲,因为他确实有自傲的资格。”
说书落幕后,茶馆的客人三三两两渐渐散去,客人已散去,说明也没有继续说新故事的必要了。长安端起案上的茶来润喉,这次他没有弄木雕了,反而是换了文库四宝来。古道站在帘子外,道:“打扰长公子了。”
帘子里的人还在摆弄毛笔,道:“在下叫长安,不叫长公子。这名儿极好,无需另以身份称呼。”
“长安,八成是假名。你的名字与这座城名相叠,我们要是认识你、提起你,都是‘长安城的长安’,而不是‘长安的长安公子’,喧宾夺主,你倒是好意思。”
“仙主果然自在,与人费口沫的时光恰足。客已散,茶已凉,应不暇,改日来罢。”
古道还要说什么,在他后面的糖糖连忙招了招手示意有话要说,她挨近古道小声道:“公子,你是忙人你不晓得,他不仅说书、管理茶馆,听说啊,还爱弄一些稀奇古怪的活,怪得很。他现在估计真的在忙。”
古道心道还真打扰到他了,就道:“好,闲话我不说。前些时日我来过这里吃茶,遗落了扇子,现在想要讨回,还有劳你归还我。”
长安终于在纸上落笔,道:“遗落之物,问如是罢。”
一点好客的态度都没有,古道都搞不懂他这生意是不是不想做了。似乎是听见了有人喊她,远在一旁收拾残茶的红衣女子抬头望了过来,然后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到古道面前:“大人要是在此地遗落物什,跟奴家来便是。”
想来她就是长安口中的如是。古道跟着如是进了一间屋子,算是知道糖糖为什么找不到他那一把扇子了。他望着几把与他折扇相差无几的扇子,沉默了良久,才艰难开口:“为什么会有几把相似的扇子?”
他的折扇乃是找一个自负的工匠打造的,因为自负,所以同一件物品从来不打造第二次。“是这样。阿长之前在做这些扇子,奴家不知其中一把是大人您的,所以在他做好后由奴家收拾起来。今日有位小姐来要它,奴家才知有一把并不是阿长的。奴家不敢打扰阿长,便让这位小姐来认,不料她未能寻到她想要的那一把。”
“原来我真的错意了啊。”
长安并不是倾慕他才收藏这些仿制品,相反,是因为见到他的扇子后好奇心上来,就仿制了几把。他一一拿起来辨认,果然,玄铁可不是随便就可以锤炼出来的,那些仿制品都很轻。而糖糖未曾拿过他的扇子,不知道他的扇子很沉,所以没有拿起来辨认,只是看了半天感觉都差不多,就放弃指认了。不过他很好奇:“他仿制我的东西做什么?”
如是道:“阿长的想法,奴家无权过问,与自身无关的事,知与不知没有不同。”
古道知道多问也没有意义,就回去了。马车上,糖糖道:“看吧,都说了长安不是痴迷公子你啦。要是痴迷啊,早就送过来了,那用我们上门自己去取?”
“怎么你也直呼其名的叫上了?叫得倒是亲切。”
“怎么会?他说了喊他长安就可以了,我还能怎么喊他?不过那个小姐姐就不叫他长安,这就是区别对待啊。”
“听如是姑娘的称呼,她估计是奴籍出生,此生只要奴籍未除,她不可呼人之名。却叫他阿长?他们之间有故事啊。”
“什么故事啊?是不是长安痴迷如是小姐姐?因为地位悬殊,不能在一起,就只能那样在一起了?”
因为地位悬殊,门不当户不对,世人不齿这种爱恋,故此不能在一起。他们只能一起经营茶馆,朝夕相处,无名无分,这般在一起了,“那也太苦了。我不要啦,我喜欢甜甜的,能十里红妆、恩爱不疑、白头到老,还要被世人祝福、神仙也不反对的那种啦。”
“他人的事,我们这些局外人了解之前,不可妄言。就算了解了,仍是子非鱼,又何德何能去对人家指指点点。”
“公子,你这么一说,糖糖很高兴。”
“我曾经做得不对吗?你竟然胆敢对我的做法失望?”
“不是这样的,公子,糖糖怎么可能敢不支持你呀?只是你让我收集白矖将军信息的这几天,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而且好难得的发了脾气。我当时还担心着呢。”
只能说糖糖触逆鳞太精准了,里面的古道脸上顿时蒙上乌云,一字一顿道:“我、不、生、气。”
糖糖听得出他语气变了,心道糟糕又说了不中听的话。一时半刻不敢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