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林伟依然每天固定时间给俞慢电话,多数是一些日常和当地的一些奇闻和民俗。可今天,打了几次都没有人接听,林伟有些慌神,按照俞慢的性格,就算吵架生气,也绝不会不接电话。他按耐住内心的不安,又拨了过去,终于在响了好几声之后接通了。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师兄”、“林总”、“大哥”,“大师”.......诸如此类的随心所欲的称呼,而是一个的中年女人的沙哑声音:“喂,你找慢慢吗?她现在在忙。一会儿,我让她回电话给你。““请问你是?”
“我是慢慢的妈妈。。。”
听见电话的那头遥远的声音传来:“妈,是谁找我?“一会儿静默后,听筒里传来同样沙哑的声音:“喂,师兄,我刚刚有点忙,手机没在身边。”
“慢慢,你声音怎么了?”
“哦,没事。”
“你那边有点吵,刚刚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喊‘病人家属’,谁生病了吗?这么晚了,你是在一样吗?”
内心莫名一慌,直觉告诉他一定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他只能耐着性子询问,别无他法。“我们在医院,我爸他。。。”
声音突然哽咽住,千头万绪,却不知道怎么说起,只有眼泪触不及防地哐当哐当往下掉,就是无法再说出一个字。事实上,今天她也被吓傻了,从见到脸色苍白,满身是血的俞校长开始,她的大脑到现在都是一片空白,像做噩梦一样。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要怎么办,要找谁,只能机械得听医生叫“病人家属,签字,去缴费,去窗口登记”。她处理不好,她在强装镇定,在努力做浑身发抖的妈妈的榜样。直到这时林伟的电话打来,她知道他那么远,帮不了自己,可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这算在她平静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变故。以前一切有父母,她可以一直做他们手心的小公主。现在她必须站起来,像勇敢的战士,替他们抵挡一切。然而在接到电话那一刻起,所有的坚强还是瞬间土崩瓦解,豆大的泪珠再也忍不住了,像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滴落下来。大概等了两分钟后,俞慢的情绪缓解一些林伟才缓缓开口:“慢慢,乖,先别哭。先告诉我大概情况,在哪个医院?”
如果这世上真有瞬时移动的武功,他想立马到她身边,搂在怀里,为她抵挡一切。“嗯,我爸,我爸下午放学回家出了车祸,肋骨骨折,医生说可能颅骨也有骨折,要检查结果出来后才能决定要不要做手术。他满身是血。。。。”
“慢慢,听我说。不要哭,坚强一点,有我在。你们现在在哪家医院?“”C市人民医院。“”好,现在坚强一点,去陪着阿姨。等会我把曹智飞的手机号发给你,他会来医院帮你处理。你只需要在医院等他就可以。这个医院的骨科主任,胡医生是我的朋友,我会给他说叔叔的情况。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一切有我在。“”嗯。““那我先去打几个电话,你有什么事都要给我说。”
挂完电话,林伟首先给曹智飞打电话过去。有人美梦被吵醒,不免有些牢骚:“大哥,我知道你那里是青天白昼,但是这个地球是圆的,它有时差的。”
“废话少说。现在你去一趟人民医院,俞慢爸爸车祸,有点严重。”
曹智飞本来还闭着眼的,一听,精神回笼:“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身边又没有可以帮忙的,肯定六神无主。”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
一边起床一边在床边找拖鞋,其实他问的伯父情况怎么样。尹璐璐也醒了,他们儿子才满月不久,还在喂夜奶阶段,本来睡得也不怎么沉。“你们现在手头有多少现金,先借点,我回去后还你。医院肯定要让交押金。”
曹智飞一边找衣服换,手机开着免提,为了不吵醒儿子,声音调小了些。听此一问,曹智飞抬眼望了望已经坐起来的老婆,家里多少钱,投资到哪里的,他一概不知。他还常常得意找个金融系的老婆。能让钱生钱,就像养了只鸡能下蛋,蛋还能变鸡,再下蛋。为此他没少受自己老婆白眼,就像现在这样。尹璐璐拿过手机,顺便白了自己老公一眼:“现金大概只有十八九万,其他的暂时在一些基金和股票里,今天赎回不了。”
“那现金就先借给我,我大概明天能回去。”
“你也别太担心,等会我和智飞一起去医院。”
“你就别去了,孩子还小,离不开你。”
“那我白天再去,别担心,有智飞在,他会处理好。“尹璐璐起身从抽屉里把卡拿出来给曹智飞,嘱咐他晚上开车小心点,多安慰一下俞慢。“老婆,你真好!“不仅把家料理得井井有条不说,还视老公的朋友为自己的朋友。“少贫,快去吧。“她想,俞慢才是幸福的那人,这物质社会,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了另一个人无条件付出。即便是夫妻,多少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们还只一对刚在一起的恋人。很少有人会像林伟这样,愿意放下一切,只为第一时间能奔赴到那人身边。愿意动用自己一切可用的资源和人脉,只为让那个人安心片刻。她不知道,所以她不理解,就像基督教中一段小诗里描述男人心爱的女人那样,“是骨中的骨,肉中的肉”。曾经,她就像溜掉的那条鱼,让人牵肠挂肚,放不下,忘不了。现在,终于不再受那种不得的煎熬,也不用在过没有盼头的日子。曹智飞到医院安排好一切后给林伟打了个电话,就躺着过道的椅子上裹着羽绒服睡着了。俞慢把妈妈安排在医院附近的一家旅馆后,再赶来医院就看到这一幕。她知道是林伟为了让自己可以安心,才大半夜找的曹师兄过来。可能是刚才自己电话里的哭声吓到他了,还好现在理智已经开始回笼。她暗暗下定决心:要坚强起来,爸爸,妈妈需要她。在售货机买了两瓶水,静静坐在手术室外望着“手术中“的灯等待着,等待着好消息。灯没有熄灭,紧闭的门却突然开了。戴着印花手术帽身穿绿色大褂的一位中年医生走了出来,告诉她其他骨折已经处理好了,颅骨没有骨折,但颅内有大量淤血,需要及时清理。让她签手术同意书和补缴费。出来的人正是胡主任,他亲自出来就是为了看一眼到底是什么人,值得有人半夜打国际长途把自己从被窝硬撬起来。看着双眼红肿的女孩,一向说一不二、铁脸不近人情的胡主任难得心软安慰起家属来:“姑娘,别害怕,有我们医生在,再说情况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你先去补缴费用,放心吧。”
他把单子递过去。“谢谢医生,拜托你们了,我马上就去。”
从医生出来的时候,曹智飞就醒了,站在俞慢的旁边一起听医生说话。俞慢拿着单子,补缴十万,幸好刚才曹师兄借了几万,加上自己平时的工资,应该够了。她拿着单子跑到夜间窗口,迅速缴费,签字,一气呵成。手术很成功,俞校长这两天暂时要在ICU监护着。送走曹师兄后,俞慢坐在静悄悄的走廊里,天边已经露出了月牙白,微光从走廊的窗户透了进来。忙了一晚上的护士看见一脸疲惫的俞慢,过来告诉她家属可以回去休息,ICU有专人护理,有事会提前通知家属。早春的早晨,寒冷依旧,俞慢仍觉寒风凛冽刺骨。路上行人很少,未觉数九过,时序已新春,望着远方的月肚白,俞慢如释重负的想:爸爸总算挺过了一关。街边有商贩陆陆续续开始支摊,贩卖早餐。俞慢走过去,想买点早餐去旅馆给妈妈。昨晚从手术室出来后,已经打电话给妈妈报了平安,她现在应该能睡下了。“小妹,你来点什么?““大姐,给我来两碗青菜粥和一笼小笼包,再来点小菜,打包带着走。““好嘞。小菜在那边,你自己喜欢什么小菜,就装什么,盒子就在旁边。“老板娘脸上挂着笑,去舀粥时,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说到。桌子上一共有十来个大盆,每个大盆都装有一种小菜,有辛辣开胃的,有清淡爽口的,这是C市路边早餐的一大特色。来喝粥的客人,2元的粥可以无限续碗,免费的小菜管够,但很少有人爱占便宜,只点一碗粥,大多数都会再点一些包子或者其他的干货,然后坐下来一边吃自己的早餐,一边和忙碌的老板聊点家长里短,短短的早餐时光很快就会过去。做早餐摊的老板,每天四点多起床熬粥,和面;六点左右出摊,一直忙到十点多下摊。她经历自己人生的酸甜苦辣,也见识别人的烟火生活。特别是医院附近的早餐摊,就像个小小的剧院,见识人的生活百态。无论有再大的难处,也要笑着面对——这是这个早餐摊老板娘的口头禅。俞慢提着粥打开旅馆的房门,妈妈已经洗漱整齐,准备出门去医院看爸爸。“妈,先来吃早餐。现在俞校长在ICU里,我们也见不到。““我没胃口,想去看一眼。““吃完早餐,我陪你去医院,不过也只能在门口望一眼。““昨天你不让我在医院,今天又不让我去。”
“诺,筷子,多少吃点。你要保重身体,以后俞校长还要仰仗您的照顾。““医生昨天怎么说,你电话里也没说得清楚,我就说我应该和你一起等,来宾馆我也睡不着,白白浪费钱。““我美丽大方的刘老师,你的老公没事了,手术很成功。ICU里观察两三天,没事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不过以后康复期间需要你陪着一起做复健,所以你现在要好好吃饭。“俞慢也没什么胃口,想起手术出来后胡主任对自己说的话。以后一关一关过,幸运的是,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相信会越来越好的。刘老师看着昔日被自己和自己老公捧在手心的女儿,脸色苍白,明明自己也吃不下,还在不断安慰自己。她转过头,一滴泪悄悄滴在碗里。“吃完饭,你去床上睡一下,我去医院看看。““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看你脸色这么差,去睡会儿。妈妈等你睡醒了一起去医院。“人在极度累或极度紧张后,其实是无法真正入睡的。俞慢躺在软绵绵的床上,本以为自己会秒睡。可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虽然闭着眼,脑子却一刻也没有停歇过。说不出具体担心什么,在想什么,总之,就这样半失眠状态下不知什么时候浑浑噩噩做起了梦。自己明明能感觉到房间里的声响,身体却仿若置身在一个巨大的洞里,还在不断得往黑暗的地方下坠。她使出全身力气抓住洞壁上的藤曼,不让自己的身体继续往下掉。她想大声呼救,可喉咙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她使劲抓住藤曼,向上一点点爬,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太用力藤曼被拉断了。终于到了洞口,她一把抓住洞口的绿草,用胳膊的力量把自己上半身托举出洞,然后用腿再向外翻。接着,她又小心向前,抓住了远一点的青草,直到自己笨重的身体全部从洞里爬出来。她躺在离洞口不远的青草上,确认自己安全后,大口大口地呼吸,心想:总算逃过一劫。俞慢没睡多久,就醒了。醒来后头疼欲裂,不过这种头疼她已经习惯了。每次她没有睡好,都是这样的头疼,似乎要把自己太阳穴掀开那种难受。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麻利地起床,叫醒已经趴在沙发睡着的妈妈一起去医院。到ICU病房后,从门上的玻璃看进去,能看到爸爸头上缠着纱布,身上插了许多管子,两边是各种各样的仪器,显示着俞慢看不懂的数据和图形。但从爸爸安详的脸部表情,俞慢知道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那几关了。她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头,按照医生的预测,爸爸明天可能就能转普通病房了。实际上,俞校长第二天一早医生查完房后,各项指标都正常,就转入了普通病房。俞慢住的地方离医院有点远,索性就在医院外面短租了一个房间,可以做饭,可以睡觉。这样的小房间在医院附近很多,做的就是病人家属的生意。许多病人家属也乐意租这样的小房间,不用押金,短租十天半个月都可以,比起旅馆,价格便宜不说,最重要的是可以做饭。平时病人家属自己可以买菜煲汤给住在医院的病人带去,既保证了病人的营养,许多忌口的也能很好规避。不知道妈妈听哪位病友家属说,鱼汤有助于伤口恢复,基本没有术后副作用。早上,妈妈去菜市场买了一尾鱼和一些小菜,现在俞校长还不能吃太补的东西,只能用鱼汤熬稀粥喝。俞慢则呆在医院守着俞校长输液和记录排尿量。大概十点多钟,派出所打电话来说要去签字。车祸货车违法超载造成的。当时有几个学生正在过公路,俞校长属于见义勇为,几个学生轻微伤,俞校长伤势严重,货车侧翻,钢材前插至驾驶室,肇事司机当场死亡。俞慢和民警约定时间去签字销案,对方也很理解现在是病人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也没再强求。期间曹智飞和尹璐璐来医院呆了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听到医生说病人情况稳定后,总算松了一口气。许是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太浓烈,或者是陌生环境让小孩没了安全感,小豆豆一直哭闹不停,尹璐璐只好带回家,把曹智飞留下来照顾俞校长。俞慢心中早已对这对只见过两三面的师兄师姐感激不尽。更不好意思让师兄留下来照顾爸爸,只说和妈妈两人轮流照顾,能够换得过来,不用再麻烦师兄。“小师妹啊,你不必客气,就当是林伟欠我的人情,不要你还。”
“师兄,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无论是谁,我都会过意不去的。”
“小师妹,你就是太客气了,一家人,不存在的。”
“师兄,谢谢了。如果有需要帮忙的,我一定会找你的。”
下午,没多少事,妈妈在医院看着,俞慢则回公寓拿了几套换洗的衣服来医院外的小屋。晚上她要去换妈妈,自己陪护夜班。经过这次事件,俞慢明显感到妈妈老了很多,白头发都多了许多,她不想妈妈晚上在医院陪床,医院太吵,那样她会休息不好。因为爸爸现在住的是普通四人病房,有人晚上睡觉打呼噜,妈妈肯定会睡不好。还不如换自己,自己年轻,还能熬夜。果不然,晚上隔壁床的家属呼声大震,其他病人也都没有睡着。在医院里,这种情况下,大家都算和和气气,能克服的就尽量克服,也没有太过责备打呼的人。俞慢在陪伴床上翻了几个身,实在睡不着,便起身,悄悄到走廊里坐坐。早春的夜晚,走廊里空调没有那么足,一丝寒意袭来,她紧了紧自己的长毛衣。想起车祸的事情,想起那个司机和他的家人,庆幸自己的爸爸还活着,庆幸自己已经长大,可以给父母依靠。而司机的儿女还那么小,他超载也是为了能多赚点钱养家,可麻绳总爱细处断,命运总爱折磨苦命人,以后他的儿女老婆该怎么活?她越想睡意越无,有的时候感叹命运的不公,还不如好好珍惜现在,知足常乐。她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走廊最远的尽头,尽头的转角是电梯口,大多数人都会乘那里的电梯上楼,其实就在她坐的这边也有一部电梯,只是不当道,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望着前面走廊怔怔发呆:不知道爸爸有没有被呼声吵醒。。。打呼是天生的吗。。。还是后天环境造成的。。。明天一定要问问医生单间病房空出来了没。。。咦,走廊的空题晚上是要关了的吗?怎么越来越冷了。。。夜班护士真辛苦啊,一晚上都在各个病房跑来跑去的。。。后面应该去看看司机的那双儿女,虽然自己能力有限,希望能给他们生活一点帮助。。。她就这样裹紧长长的毛衣靠在沙发,双眼目光涣散,呆呆地望着前面,思绪却在到处乱飞。尽头有个模糊的人影出现,没有穿白大褂,不像是医生护士,这么晚了也不可能是来探病的。那人还拉着行李箱,背着大背包,风尘仆仆的,倒像是赶了很远的路的旅客。人影越来越近,身影也越来越越清晰,俞慢不可思议的呆呆地站了起来,想:“怎么可能!我是在做梦吗?“那人在两步外停了下来,把行李箱放在靠墙,对着俞慢微微张开双臂。她先愣住了两秒,然后毫不犹豫跑了过去。梦一样不真实,可那个人的怀抱实在太温暖了,让她太想念。估计林伟没想到她会冲过来,冲击力还这么大,他闷哼一声,环紧冲过来的人儿,脚下稍稍稳了稳重心两人才站稳。俞慢抬起双眸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头多的林伟,他身上有寒风的味道,有机舱的味道,还有那熟悉的淡淡薄荷水的味道:“你怎么回来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轻轻摸摸抬起的毛绒绒的脑袋,深深地望进那似有秋水的双眸。几个月前还是没长大的小姑娘,如今却要独自坚强地去料理这么大的事。如果他在,他一定可以帮她抵挡这一切,让她依然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心疼和愧疚瞬间塞满了他的内心。“我没事,一切都过去了。你工作怎么办,不是这几天正是关键时刻吗?““工作没事,亚东昨天过去了,他和娇娇能够应付,不用担心。““那亚东师兄可是又要辛苦了啊!其实你不回来也可以,我爸爸现在情况稳定。还有,改天一定要好好谢谢胡主任,听护士说,幸好那天是他来主刀,不然我爸爸的情况没这么快稳定。“林伟在她额头轻轻啄了下:“慢慢,我们不说其他的人了,带我去看看叔叔吧。““你坐了那么久的飞机,肯定很累。而且他现在睡着了,也看不到什么。不如明天白天再介绍你们认识,可好?“用撒娇的语气,说出婉拒的意思。其实是她不想让林伟发现病房很吵,病人根本不能好好休息。如果他知道了,肯定又要找关系,换病房,那样又欠了他很多。“我就站床边看一眼,先悄悄观察下叔叔是不是慈目善面,明天就不用那么紧张。““他现在还不能说话,不用紧张。““走吧,前面带路。包和行李就先放椅子这里。“病房门是开着的,方便晚上护士查房。两人轻轻来到靠窗的一个病床,旁边还摆着展开的陪伴床,剩下的空间只够站下一个人的位置。病房里除了斜对面的鼾声,其他的病人和家属都安安静静的,时不时还能听到有人翻身的声响。两人没有说话,俞慢把滑落的被子重新替爸爸盖好。医生说,有小部分淤血压着脑神经,目前他还说不出话,等淤血被吸收后症状就会消失。俞校长其实从慢慢出去时就醒了,本来他也没睡得很沉。虽说大多数父母都喜欢望子成龙,但他宁愿自己的闺女在自己的坏里永远长不大。经此变故,他深知自己不可能永远陪在她身边。这次自己算是逃过一劫,但总有一天自己会先离开这个世界,那时候,又有谁来护着她?这次的事情让她一夜长大成人,作为父亲,虽说有很多不愿意,但总要让她学会渐渐独自面对自己的人生。“爸爸,你醒了啊?“俞慢轻轻唤着。俞校长只能轻轻动动手指当作回答。窗外有微光透进来,俞慢拉过背着光的一个身影:“爸爸,这是我给你提过的林伟。他刚从美国赶回来,非要现在来开你一眼。““叔叔,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林伟弯腰同样轻轻的说到。俞校长摇摇手指头,张了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他又瞪了瞪俞慢。“明白了,明白了,不要激动。““走吧,出去说。”
作势要推林伟。“叔叔,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同样是弯着腰,轻轻悄悄的声音,不影响他人,又能让对方听到自己的声音。林伟拉着推自己的手,像进来那样,轻轻地出了病房。“我爸爸说让你回去休息,还说我没礼貌,这么晚了还让你来医院。”
嘴唇微微翘起,小小的抱怨声。林伟拉着手,顺势把人带进自己的怀里,心里的郁结总算舒展了一些。真好,他的女孩又回来了,还是那个脾气不小,又爱撒娇的女孩。“对不起,让我慢慢被误解了,小的我这就回去。““去吧,去吧,倒好时差,休息好了,以最好的状态来见未来岳父大人。“慢姐又开始心直口快,满嘴跑火车起来。林伟浅笑,他的慢慢就该这样,心无城府,无忧心,无迎合,无小心,无奉承,说的,做的皆是自由自在的。“好!我回去拾掇拾掇,刮刮胡子,理个发再来,不然岳父岳母嫌我太老了,不喜欢我就麻烦了。幸好刚刚没有开灯,我又是背着窗户站的,不然问题就大了。确实草率了。”
俞慢被他说得脸红了一阵又一阵。自己怎么老毛病又犯了,说话不经大脑,什么岳父岳母?请让我钻地缝去吧!“你还不走?”
地缝是没有的,赶人倒是可以有。“来,行李箱拉好,快走吧。”
“害羞了?这里没人听见。“林伟把小小的身体裹在自己大大的外套里。俞慢抬头望着,不施粉黛的双颊上,红晕还没完全消散, 粉粉的嘴唇无比诱人地浅浅上翘着。林伟喉头紧锁,幸好这个地方还算隐蔽,晚上没人经过,可以让他放肆地一解相思苦。感受到嘴唇传来的温热,俞慢吓得要后退,那人却抱得更紧。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林伟才放开她。“你疯啦!这是医院。“压着嗓子的声音伴随着粉拳传来。“没人看见,除非你再大声点。“怀里的人儿终于安静了下来。“乖,不要动,让我再抱会儿。”
他确实很累了,忙着交接工作,安顿好所有事情后,又忙着赶飞机,同时还要联系国内的一些人脉,了解情况,他已经差不多两三天没有合眼了。这样的熬夜,已经到自己的极限了。直到刚才从病房里出来,他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此刻他真想就这样抱着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