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钟是一种神奇的事物,还差几分钟到七点,俞慢从睡梦中自然醒来。这一觉是最近这几天睡得最踏实的一觉。她轻轻转过身,向旁边望去,窗外的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隐隐约约照了进来,林伟安静地睡着,均匀的呼吸使胸膛有节奏地一起一伏,表明此人还处在熟睡状态中。“早啊,林先生,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吧。”
俞慢轻轻的向睡梦中的人问好,她记得他每次都比自己起得早,所以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熟睡的样子。于是俞慢挪了挪自己的身体,向旁边的人儿轻轻靠了靠。就算是在熟睡中,林伟也能精准地把靠过来的人儿搂在怀里,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那我也再睡一会儿吧。”
俞慢在他怀里选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重又闭上了眼睛。她梦见自己在参加一位朋友的婚礼,这位朋友还是一位明星朋友。婚礼现场,很多人端着饮料在草地上三五成群地的交谈着,大家笑着,说着,似乎很熟络,可俞慢一个人也不认识。她自己很纳闷,自己不认识什么明星朋友,怎么会来这里参加这种高逼格的婚礼。随着一阵音乐声响起,新娘新郎入场了。“小秋!”
俞慢难以置信地瞪大自己是双眼:“小秋什么时候成明星了?不对,她什么时候要结婚了?”
“妈妈,妈妈,我能吃蛋糕吗?”
一个稚嫩的声音暂时打断了俞慢的惊讶。一个小孩,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也看不清五官,大概两三岁的感觉,站在她的旁边,拉着她的衣摆脆生生的问。“妈妈?我什么时候有孩子了?还是这么大的!”
像掉进了另一个时空,所有的事都和现在的时空对不上号。“妈妈,可以吗?”
小孩脆生生的声音再次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宝贝,乖,爸爸带你去吃。““爸爸?难道这人是我老公?”
男人弯腰抱起拽着衣角的小人儿,朝零食区走去。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声音,却看不清人的脸,但她知道他是谁。“如果故事最后的结局是这样的,那我愿意。“睡梦中的俞慢又像换了一个时空,在梦中明白这是一个预言性质的梦。于是,在梦里,她笑了笑望着远去的背影嘱咐道:”别给他吃太多了,小心消化不良。““慢慢,起床吃点东西再睡。“林伟轻轻推了推熟睡中傻笑的人。俞慢缓缓睁开眼,望着坐在床边上穿着围裙的林伟,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好人好事,今生才有这么好的运气,遇到这么好的林伟。“师兄,早上好。我要抱抱。“软萌软萌的鼻音,懒洋懒洋从被窝里伸出双臂。“来,挂我脖子上,我手上有东西。“林伟稳了稳,身体前倾。林伟用脖子上的力量把躺着的人儿拉着坐起来。“刚才梦见什么了,一脸傻笑的。”
俞慢继续维持着双手环抱的姿势,头挂在师兄的肩上。“没什么,就梦见小秋结婚了。”
她可不想让师兄知道她梦见他们的孩子了。“哦,那肯定是假的,梦与现实相反。我肯定比刘小鹏先结婚。”
某人一脸自信,不,是不屑。俞慢听到此,来了精神,放开环着的双手,坏笑着望着一脸不屑的某人:“师兄,你们几个这方面也要一比高下吗?”
“当然要比!曹智飞比我先结婚,先生孩子,我认了,谁叫他一进大学校门就开始打璐璐的主意了。但是,刘小鹏那个二不郎当的傻子,我肯定比他先结婚生孩子,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哈哈,师兄,你知道你现在可以用什么形容你吗?”
“什么?”
“迷之自信。”
“自信肯定是有自信的资本,来,我的资本,起床吃早饭了。”
再次把坐在被窝里的人捞了出来。俞慢借着力量,双腿夹在他的腰上,像一只树懒一样挂在人身上来到餐桌边。盘腿坐在餐椅上的某人笑嘻嘻地冲着拿着铲子匆匆忙忙进厨房的男人问:“师兄,今天早上吃什么呀?”
“你上次不是说想吃包子吗?今天我们就吃这个。”
男人围着围裙,端着现榨的豆浆从厨房里出来:“来,这杯,无糖去渣的,原味豆浆。”
“谢谢。那你那杯是什么?”
“无糖,有渣的原味豆浆。”
“为什么你的有渣?”
“豆渣和豆浆一起喝更有营养。”
“呵呵,我差点相信了。”
翻白眼。“小机灵,因为豆渣过滤太浪费时间了,豆渣本来也是有营养的,何必浪费呢?”
“你帅你有理,那包子呢?”
“包子还在锅里热着。”
“好吧,那本仙女先喝着豆浆等着。”
“仙女儿,你,好像还没有刷牙。”
“刷了,昨晚就刷了。”
好久没喝到这么浓郁的原味豆浆了。“你美你说了算,喝吧!”
眼里的宠溺溢于言表。俞慢一口气干掉了半杯豆浆,白色泡沫沾了一嘴。林伟自然而然拿起桌上的纸巾,替她擦掉:“慢点喝,包子马上就好了。”
两人在无比温馨的氛围中吃完早饭后,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去医院陪俞院长。这时候电话突然响起来,来电显示是之前的那位警官打来的。“李警官,你好!”
“俞女士,现在俞老师的病情稳定了没?”
“目前是基本稳定了,但还不能说话和行动。”
“是这样的,你作为委托人,现在的情况我简单在电话里和你沟通一下。对方的妻子同意赔偿你们和几个受伤孩子的医药费。但是运输公司只给司机买了最小额度的意外险,估计保险公司的赔款应该还不够医药费。”
“这样的呀!”
“司机的妻子想给你们一次性补偿六万医药费。现在她一个人带着两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又没有工作,也拿不出更多的钱。”
“难道运输公司不负责吗?”
“公司那边情况比较复杂,大概就是司机这次是接的私活,公司那头不但不会负责还要追究他的责任。再说,人走茶凉,大家都巴不得甩开麻烦。”
“我明白了,李警官。不过我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再答复你。”
“你也别太着急,如果有什么诉求尽管找我,我会和对方去交涉。”
“谢谢,我会的。”
“一定要记得在有效期内确认。”
“好的,明白了。”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命苦的人总是命苦,不幸的人会更不幸。接完电话后,像有一层薄薄的阴霾笼罩在俞慢的心上。记得上初中的时候,一天家里突然来了一个爸爸学校的学生。那个小男孩又黑又瘦,大冬天只穿了两件薄衣裳,里面那件衬衣领口处已经穿得反光了。俞校长,不,那个时候还只是俞老师,悄悄到俞慢的房间,带上门,小声告诉她要好好带这个弟弟一起玩,不要给他脸色看,也不要歧视他,因为他父母在回家过年的途中发生了意外。唯一的奶奶得到消息后,急火攻心,晕倒在地,现在还在医院抢救。所以小男孩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时至除夕,俞慢和妈妈带着那个小男孩到街上给他买了一身新衣裳,拘谨的他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晚饭的时候,噩耗还是传来了,小男孩的奶奶没有抢救过来。小男孩听到消息后,没有哭,只是沉默,眼睛像深渊里的死水一般。也许那时候的他还不懂什么自己今后要面临什么样的生存危机,但他一定懂最爱的人永远不会再爱自己了。过完年后没两天,一位自称是小男孩的舅舅的人把他接走了,走的那天,小男孩穿的是新买的那套衣裳。听说他舅舅家也很困难,根本负担不起小男孩的抚养费,舅妈还是位不好相处的舅妈。过了几年,听俞校长说,那个小男孩在一次小混混斗殴中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当场就走了。按照当时的时间推算,那时他也才十三到十四岁,青春才刚刚开始。“所以,从那以后,我最听不得的故事就是,家里的大人意外走了,留下老小在世上受苦受累。可俞校长的学校里,总是过几年就会有这样的故事发生。我很想帮他们,可无奈自己也只是个学生,能力不够。”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你能理解他们的苦。”
“就像今天,如果我可以,我会立马回复李警官说我们放弃索赔权,但是我做不到。”
“我理解,但不要忘了你还有我。这件事本来就应该问叔叔的意见,他是受害者,他才有权做放弃或申诉的,你做得很对。”
“真的吗?”
“真的。请问善良的俞女士,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林伟倚在门框上问。“你这样叫,感觉怪怪的。”
“走吧,阿姨还等着我们去换班,她好去煲康复养身汤。”
“对,走吧。”
俞慢在玄关换好鞋子后,看着弯腰拿地上的袋子的男人,那样沉稳务实感又来了,她忍不住抱住起身的人。“师兄,谢谢有你。你说得对,应该让爸爸自己来决定要不要放弃。”
“就算叔叔最后没有放弃索赔,我们以后也可以以自己的方式帮助那对失去父亲的小孩。而且,从你刚才给我讲的故事来分析,我相信叔叔会做出他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可我爸爸也是到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人,花了那么多钱,现在都还只是刚刚度过危险期。”
“你看你,既想放弃,又想申述。放心好了,无论最后怎样选择,都有我在。““运输公司也太没良心了,一个个都是剥削鬼。““你这骂人水平不高啊!不过骂人也于事无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出门,跟我走。把事情给叔叔汇报,然后让当事人决定,后面的事后面再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