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楼盘“蓝海岸花园”通过了整体验收。“蓝海岸花园”小区配套完善,购物、娱乐、美食、休闲一应俱全。小区新栽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绿油油的树叶在炎热的夏风中,摇起一把把绿扇为商住楼扇风、降温,也为树下乘凉的人们带来习习凉风。鲜花在夏日盛放,在炎热中争奇斗艳,蓝天白云的烘托更加五彩斑斓。草坪的小草顶着烈日努力挺起腰杆,即便被人践踏,顷刻又昂起了头颅,铺就一抹墨绿的地毯。文明赫欣长优雅身躯穿着休闲的高尔夫套装,手上一枚黑金闪闪的戒指显示着非凡的贵气。他的脸庞变得温和,乌黑明亮的眼睛带着笑,黑亮的头发,轻轻地扬着。这个楼盘多境外人购买:美国的、台湾的、香港的、澳门的。带装修的住宅美轮美奂:缅甸产的柚木地板、法国手工品牌Thierry Vidé灯饰、德国的高仪洁具。文明赫后面跟着随从,他仔细打量着这个首个在大陆投资的项目,他由衷地在心里笑了。正式入伙的那天,锣鼓喧天,彩旗招展,业主和嘉宾云集。记者举着“长枪短炮”跑进跑出,一会蹲下,一会猫腰,一会踮脚瞄准台上台下。高远站在台上对着麦克风:“感谢各位的鼎力支持和帮助,‘蓝海岸花园’今天终于全面竣工了!”
掌声欢呼声一片,然后他介绍台上的宾主……一个西装领带的台湾老业主和另一个耳语:“台上中间的那位文明赫董事长像不像我们的长官?”
“像极了。”
另一个眼睛注视着文明赫嘟哝道。“等散会了我们去打个招呼。”
一个提议。“好!”
另一个仍然注视着文明赫。散会,文明赫走下台正由穿旗袍的女司仪摘掉西服胸前的鲜花和飘带。那两个台湾客人迎上去:“文先生,我们是台湾业主,我们在这里买了住宅。请问,您认识我们的文英奇长官吗?”
文明赫惊异地打量着他们:“文英奇他是我的大伯。”
“难怪你和他相像,可惜他1979年去世了。我们抗日就跟着文长官的。”
那两个人像崇拜他们长官那样仰视着文明赫。“是啊。我跟他生活过不短的时间。”
文明赫地回答。“你们过得怎么样?”
文明赫关切地问。“越来越好,我在台湾一直没娶老婆,1983年回乡娶了老婆。”
一个说。文明赫打量着他们六十七八的样子,虽然西服不太贴体,领带也不衬色,但精神。文明赫说:“那太好了,年老终有了归属。”
另一个笑着说:“是啊,他的老婆年轻漂亮,入籍台湾后还帮他生了儿子。”
“苦尽甘来,终归是好。”
文明赫笑道。晚上,赫朋公司大宴宾客。宴会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突然,安丽海到门外接电话:“丽海,你快回来吧,你弟出事了!”
安丽海接到她母亲哀愁的声音。她马上走过与她的表弟孔梧韧耳语。孔梧韧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说:“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不要急,有什么事再打电话给我。”
安丽海在停车场熟练地倒车出来,驶上马路,飞驰而去。安丽海手握方向盘,娘家的事历历在目:他们的祖辈是从福建迁徙到这个山村的客家人,他们是外姓人,连祠堂也没有。族长站在祠堂地台训话,他们家只有在门口看热闹的份。族长指指点点,谁,谁家,做了什么好事,做了什么衰事。做了天理不容的事开除出族!安丽海他们在这个村亲戚少,所以谨慎小心,不敢多言多语。安丽海是老大,她和妈妈干重活:上山打柴、下田种地,淋菜养猪。三个妹妹干轻活:洗衣做饭挑水。最小那个“金菠萝”弟弟,千万宠爱。是说一不二的小霸王。他父亲在家不用干活,最多吸烟编织鸡笼。说来也怪,这样辛劳困苦的生活,她和她母亲却是身强力壮的,连扶犁耙也是她们的能事,她们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家里爷爷说事,女儿遭到父母和爷爷的打骂:“你们这几个折本货,食得多干得少!”
抄起家伙就打。她最大,打得最多,承受的责任也最大。每天她默默把活干完,吃饭的时候只在青菜碟里点几下。家里穷,一年到头见不到肉。偶然菜碟有肉或者鸡蛋,女孩不能染指。只有弟弟、父亲和爷爷才有权利分配这些珍贵的肉食。而他们的筷子也绝不会落到她们的碗里。小妹不懂事,嘴巴馋得哭闹:“我要吃猪肉!”
爷爷筷子头打过:“食!食!食!你这个折本货!你们一堆的折本货!”
安母脸红一阵白一阵,似乎家公在骂自己生了一大堆女孩。“我不是折本货!”
安丽海小妹稚嫩的声音对抗着。“你有本事又不多生出薯菇椗来!?白白养大你,大了嫁给人家,不是折本货是什么?!”
爷爷大声呵斥。“我要赚大钱!”
小妹抵抗。“你再会赚钱也是人家的人!”
爷爷大声道。女孩干活动作稍慢,遭骂:“蠢货!?”
安丽海“小霸王”弟弟已上初中,他把饭碗递给身旁的二姐,二姐不搭理他:“你自己没手脚,这么大了还要人盛饭,你要不要脸!?”
爷爷一筷子打来,母亲大声呵斥:“叫你盛饭不是叫你去死!?”
爷爷对孙子说:“等她嫁出去,你不让她进娘家的门!”
安丽海赶紧起身抢过弟弟的碗盛饭,安家的女儿们噤若寒蝉。安丽海弟弟有恃无恐、得意扬扬地蔑视着他的那些姐姐。安家的女儿们要么做苦工,要么是出气筒,大人不爽可以随意打骂。他们家的大人讨厌白白在他们家吃饭,长大后却要嫁给别人的女儿。“小霸王”知道自己至高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