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带她的老法医就说过这样的话,她一直记在心中。不偏听,不偏信,多听多看,相信自己的判断。等到衙门,尸体已经被放下来。“赵九州?”
揭开白布,沈清宁看到人后,吓了一跳。“您认得?”
白知府正在因为此事头疼,除了搜查寻找万通钱庄东家的线索,他们也没有好法子。钱庄的伙计在逃走之前,烧毁账册,如果账册无法得到还原,己方无法得知具体的账目,那等于走进死胡同了。“算是有一面之缘。”
沈清宁戴上手套,蹲下身子检查。死者颈部有勒痕,舌根处断裂,眼底充血,附和自缢而亡的特点。沈清宁吸了吸鼻子,在赵九州身上闻到极重的酒气。“玉屏,你去找卫大人来帮个忙。”
卫子丰在大理寺,对处理案子得心应手,眼下人就在衢州,不用白不用。先把卫子丰与安宁郡主分开,以防他又说出刺激安宁的话来。约莫小半个时辰,卫子丰赶到知府衙门。他和沈清宁一般,查看尸体的情况,而后要求验尸。死者是自缢不假,不过到底是主动还是被动,有待考量。“卫大人,就交给你了。”
沈清宁坐在公堂上,垂眸思考,此案的确有点蹊跷。“这是赵九州的夫人朱氏,还有他的族弟赵三福。”
来哭闹的百姓,皆为赵家下人,他们此行二十多人来到衢州,因为兖州口音浓郁,一度被官差认为挑事的。“朱氏,你们来衢州只为万通钱庄而来?”
白知府例行审问道。“是,却也并非全是。”
前段时日,衢州闹瘟疫,赵九州是个大善人,得知以后,把家中药铺的药材全数捐出去了。有些药材是从采药人中收购的,还没来得及结算。万通钱庄出事,家里有一大笔银子取不出来。家里的慈善堂要经营下去,欠采药人的银钱也不能不给,赵九州压力很大。当晚,赵九州和族弟赵三福喝酒,抑郁寡欢,大吐苦水。“夫君一向重视自己的名声,他不忍心拖欠采药人的银子,也不想关闭慈善堂。”
哪怕赵家家大业大,也架不住每日大笔的花销,他们已经有变卖家产的打算。正是如此,赵九州酒后大哭,说是要出去走走。“我们一直在找他,听城防军说有人在衙门门前上吊,赶紧冲过去了。”
朱氏一边说,一边抹眼泪。万通钱庄害人不浅,朱氏得知受害者不是只有赵家,还有许许多多的商户和无辜百姓,希望衙门给个说法。沈清宁观察朱氏的面色,只感觉有点不同寻常。按照常理,赵九州自缢而亡,朱氏必定有天塌下之感。可这个朱氏,说话分外利索,句句都在重点,而且重心一直在万通钱庄上。“你们来衢州,没有别的目的?”
沈清宁比划了手势,无奈打断白知府问话。“没,没有。”
朱氏很明显慌了一下,随后迅速镇定下来。瞬间的表情定格,被沈清宁捕捉到。朱氏在撒谎!如果沈清宁没猜错的话,赵九州带着朱氏来,主要目的是为找她求子。朱氏大概知道求子这件事,却不晓得找的人是她。在兖州贾家,贾小姐不男不女的事,一直被隐瞒,赵九州得知,可他这人一向办事厚道,不会随口胡说。离开兖州,沈清宁说起过,如果来衢州找她,定要带足够的银子,她要现银。赵九州派手下去万通钱庄取钱,至少有十万两,可朱氏对此绝口不提。如果赵九州死了,他是绝户,所积累的钱财大半要便宜朱氏或者族兄,决计轮不到衙门的人来充公处置。此案如果是谋杀,更合乎常理。等了片刻后,卫子丰从偏厅出来。“死者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满身伤痕,全部是新伤。”
也就是说,赵九州在死之前,与人发生过争执。“回大人的话,草民曾与九哥发生过争执。”
赵三福站起来,眼眶微红,他和赵九州之间有一些陈年旧怨,二人都喝多了,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吗?”
到底是不是谎言,一试便知。沈清宁从医药箱,实际是在空间里取出测试酒驾的酒精测试装置,递给赵三福道:“你对着这里吹气。”
一口气下去,测试装置毫无反应。别看赵三福一身酒气,此人滴酒未沾。测试结果与他所说相悖,看来这案子有些意思了。“白大人,我要带着朱氏去一趟隔壁间审问。”
一般女子好作为突破口,如果朱氏交代了,省得再给赵九州解剖。好歹有一面之缘,沈清宁叹口气道。“您请便。”
白知府没有任何异议,一切听太子妃沈清宁的安排。朱氏被带到隔壁,有些拘束,她摩挲着肩膀,只感觉浑身发冷。“这里停放着赵九州的尸身,周围多加了冰盆,你先忍耐一下。”
沈清宁瞟了一眼朱氏道,“我也知道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刚刚,她借彩超看了一眼,朱氏肚子里的孩子约莫有两个多月,而且沈清宁可以肯定,不是赵九州的种。“我有孩子?”
朱氏腾地站起身,双目圆睁,随后翻了个白眼,就要仰倒在地。沈清宁静静地看着朱氏表演,随后对门外等候的玉屏道:“玉屏,把我的银针取过来。”
有些人,不用银针扎一扎,总以为她很好糊弄。朱氏听见以后,眼皮动了动,不过她仍旧躺倒在地,身子僵硬。沈清宁一针下去,朱氏几乎疼的原地跳起来,她没想到对方真扎。“朱氏,你怀的孩子是谁的?”
沈清宁面色平和,问出话却如重锤敲打在朱氏心上。“您没有证据,怎么能随意污蔑民妇?”
朱氏眼神飘忽,此人得知她有身孕,还知道不是赵九州,难道身边丫鬟泄露出去了?朱氏想了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