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窨制。要是超出规定时间,闯关或许就被算失败了。想到这,我有些着急,手里的动作也就快了起来,想着快一点把花筛好。可是当我加快手里动作时,落下来的花朵确实多了,但是七零八落起来。甚至于很多花瓣都破落了被撒到外面,花的形状一下就遭到了破坏。见此情景,我只能又放慢了手上的速度,让花慢慢落,这样一来,进度又慢了下来。约莫过了大半炷香的功夫,我还只筛了一小半花出来,我的心越发的烦躁起来,真是恨不得把这一摞花就地一砸,甚至要把这间土胚房都拆了不可,让你好折腾我!一点嗔心起,百万障门开。这心里一烦躁,手里的动作就更加控制不了,一会快一会慢,甚至觉得两臂也酸痛起来,抬起来都费劲的不行,再这样下去,我怕是真的端不稳了,还是得休息一会。小心的把未筛的花放到原处,走到壬子涧旁,舀起水洗一把脸,冲一下手,擦一下胳膊。静坐于壬子涧旁,静静的看着这条溪涧潺潺流动。流水激两岸,哗啦作响,虽是小溪流,却依然有着万古长流的模样,似千万年间,都这样潺潺流着。刚才师父与本溪道人答话,师父赞叹本溪道人的地籁修的高明。当时我没明白过来,这地籁是什么。直至现在,就我一人坐在溪涧旁休息,想起师父之前交待的经文来。这天、地、人三籁,出自南华真经。南华真人说:“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籁,是一种竹做的乐器,犹如现在的箫、笛一类,人吹气其中,按压其孔窍就可以发出各色的声音,这些声音按照一定节奏奏响,便可以成为美妙的乐曲。古人说的“律吕调阳”就是这么一回事,定调子的分为吕与律。传说黄帝时期,有一位乐官造乐曲,就取十二根竹管,分为六律六吕,测地气以明其音律。在一般人看来,这极高明的手段。我们所修的术法,都可看做人学习自然后,加以应用,学习其规律后而造作出的。但是在南华真人看来,这始终是人造作出的音律。即使是仿造自然,也有其斧凿痕迹在其中。地籁则不同,天地间本就有孔窍,树叶间的婆娑作响,风过山谷的呼啸,泉过石间激起的叮咚声。这些风流于天地间孔窍时所发出的声音,便是地籁。这声音看似杂乱无章,但其实暗蕴大道的至理。想来本溪道人所修习的,便是这样的道法。想来他枯坐在壬子涧旁,顺应了自然的声音后,所以他的声音也会与自然相契合。当我说话,发出不和谐的杂音时,他甚至能用自然之声将我的声音调和进自然之中。想到这地籁的道理,我感觉自己渐渐冷静下来。合意道人说过,进山就是度桥登山,是一关关过关,本溪道人既然是设关,怎么会就把我当个小工使唤?让我来还不如请个制茶师傅呢。想来,这一关的本意,是让我体会本溪道人枯坐壬子涧的真谛。什么是地籁?便是顺应自然的规律。自然间,花有开,有谢,时至自然而落,时不至,强求便是造作,造作之下,花香自然就会受到影响。我恍然大悟,筛花也不可强求,正是因为我太在意时间流动。生起烦躁之心,反而忽略了去琢磨如何把握最好的筛花力度,如果我沉下心来,去一点点琢磨,怎么样筛花的速度恰好,力道适当,花能筛的最快,但是又不会损伤到花,达到中和之度,岂不是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这事吗?站起身,对着这条壬子涧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道了声:“学生明白了。”
重新走回筛花的地方,重新拿起筛具开始筛花,这一次我不再去想时间的流逝,也不去想要说失败了会怎样,全部心思都扑在如何把花筛好上面。一点点的增加力道,每次都会检查落下的花朵形态,是否足够完整,如果速度太快,又会让力道慢一点。渐渐的,摸索出一点规律来,约莫达到一个力度时,筛下的花最多。但是又不会让花的形态受到损伤。找到窍门后,我心里乐开了花,按照这个速度筛花,一直保持着适当的力度,筛花的速度比之一开始快了不知道多少,筛出来的花形态饱满,几乎能保持原样。花朵如白雪般落下,香气浓而不散,片片花瓣飞落,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很烦躁的事。反倒还雅的很,香飘益远,怕是在这里呆久了,流的汗都得是香的。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花都筛完了,再筛不下来,适宜的花已筛了出来,剩下的都是后面要用的,与我现在就无关了。我抬头一看日头,倒是和刚刚好像没啥太大变化,心境一变,没想到时间也变得慢了。“呼、嘘……”长呼两口气,我惊讶的发现,在不知不觉间,我的气走全身,竟也变得十分顺畅,比之我日常打坐还要效果好,直到筛完花,我的周身气息行度才渐渐恢复正常模样。有这样的变化,我更加的惊喜,原来这筛花,不仅是闯关,还能助我入静。难道鹄鸣山让我们闯关,并不是为了阻碍我们,还是为了要帮助我提升实力?本来心绪就已经趋于平和,现在发现鹄鸣山的所谓过桥登山,更有可能让我得到裨益,心里的不快彻底一扫而空。对接下来茶胚与花拼和之事,从原本的抗拒,变得有些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