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时。
何天也有些沉不住气，难道那两个江湖客说的都是真的？
要那样的话，来福也太渣渣了。
何天目光撩起，恰好瞧见元若依撇嘴、还有出声插话的打算，马上递过去‘再等等’的眼神，阻止了她的冲动。
让人把话说完，这很必要。
难得来福哥有一次敞开心扉的机会。
“说起来，我师妹霍水仙也是一个可怜人，她的全家被仇家灭门，只有自己被奶娘带出去游玩，刚好躲过了一劫，后来被仇家一路追杀，幸亏师父救了他。”
“师妹的性子并不偏激，只是对灭门仇人恨之入骨，誓要灭了对方满门，这在打打杀杀的江湖上再正常不过。”来福又啄了一口酒。
“终于，师妹学有所成，她要报灭门大仇，我自然跟她一道下了山。期间虽有几番波折，可最终诛杀了她的仇家及满门老少。”
“只是师妹恨意难消，竟连仇家的家丁仆役都一并毒杀，共有八十六口。”
“我于心不忍，私下救了一个家丁的女儿，师妹也并未因此怪罪。”
来福深吸一口气，咬牙续道。
“但是，悔不该！在救下家丁女儿的两日后，我一时鬼迷心窍，做下了苟且……苟且之事。我自觉对不起师妹，便远遁藏身在这里。”
说到‘苟且’二字时，来福的眼中泛出点点泪光，话语哽咽。
也许意识到自己失态，他低垂脑袋，深深埋进两膝之间。
不再出声。
厨房里，一片安静。
何天迷糊地摸摸下巴，等待来福继续讲。
同时，他心里有一个疑问。
苟且是什么东西？
怎么感觉来福哥非常羞愧，好像是一件上不了台面的丑事。
哦，想起来了。
寨里老先生曾说过‘苟且偷生’四个字，当时说那是一种逼不得已的选择。
这选择很屈辱吗？
瞧着来福难受的神情，何天欲言又止。
想了想，他只好等着故事讲下去，过后再反推两个字的含义。
在旁边倾听的另一人，元若依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纤纤素手还僵在唇边。
一双美眸中，尽是难以置信。
缓过数息。
就见她提高十二分声调，愤愤谴责。
“禽兽！”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禽兽！”
“换做是我，恐怕杀了你都不解恨！简直是卑鄙无……”
喊到一半，她的视线下移，扫过灶台一角，话风突转，变得谄媚讨好。
“不过啊，来福哥，虽然不知道你暗器使得咋样，可你这做菜的水平……”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灶台上一只鸡腿，美美地小啃起来。
“……嗯，还是相当不错，就比如这个卤味野鸡腿，都赶得上初阶灵厨。”
连续啃咬之下，酱汁沾在元若依的唇角，左一撇右一捺，仿佛两道八字胡。
何天非常无语。
这丫头真够可以的，前边还在痛声喝骂，转眼就被美食诱惑。
没心没肺！
哦，还有。
修仙者都这样荤素不忌么，连来福的汗脚味鸡腿都吃得下去。
小弟佩服！
小弟甘拜下风！
不过，懒得管她。
现在的主角，可另有其人。
何天拍了拍来福的后背，出言安慰。
“来福哥，你肯定还隐藏了什么事，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我了解你的为人，或者说我了解你的作风。”
“没关系，说说呗。”
“就你那抠脚不洗脚、直接做饭的德性，哪会有女孩稀罕你……”
元若依正啃的欢实，听了这话，一下子呆住，着急忙慌地询问。
“小天，你刚才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这卤味鸡腿……”
不待何天有所反应，她就扔掉了手中的鸡腿，跑出厨房，趴在墙角干呕起来。
好在，吃的不多。
连呕四五下，再加上施展灵力催吐，就把刚刚夸成花儿的鸡肉全吐出来。
又吐出几大口酸水和苦水，元若依才快步返回厨房，揪起何天的耳朵，把他拉到门外，凶巴巴地质问。
“小天，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的？”
态度，真的很凶。
还很委屈。
委屈得想掉泪。
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对鸡腿有阴影，再也不爱了。
何天同样委屈。
只见他抬起右手，想往下拉扯对方的胳膊，让自己的耳朵好受一点儿。
“大小姐，天地良心！你来的第一天，我就亲口告诉你了，‘千万不要吃来福做的晚饭’。哎呦，轻点儿！”
“有些话，非得说那么明白么？”
“我也纳闷，这么长时间你都不吃晚饭的，今儿咋会……”
正说着，何天眨眨眼睛，脑海里念头一转，想出一个鬼主意。
就见他忠厚的面庞，忽然变得虔诚，忍着热辣辣的疼痛，强扭过半边脸。
信誓旦旦说道。
“其实从我一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可惜我一直没有说出口。”
“现在好了，我要对你讲出来。”
“勇敢讲出……”
话，还没说完。
元若依明显怔了一怔，俏脸和耳垂顿时变得通红，轻啐了一口，下意识挥出一掌，拍在了何天的后背。
然后，慌里慌张跑出去，直接钻进了她暂居的耳房。
木门，嘭地一声关闭。
厨房里。
何天只觉得胸口发闷，喉头一阵发痒，一股腥咸的液体涌进了口腔，下一刻就要通过嘴巴喷出。
看到这一幕。
来福顾不上感伤，飞身抢出门外，伸出手指在何天的咽喉处一点，那种想吐东西的感觉蓦然消失。
接着，来福继续拍打。
胸口、小腹、脊背……
每一处，都一拍即走。
直至，何天脸色恢复了正常。
“小天哥儿，看你是不是嘴巴犯贱？女孩儿脸皮薄，你拿这个回击戏弄她，不被打得吐血才怪。”来福拭去眼角的泪痕，笑骂一句，心情不那么郁结。
说笑间，似乎又想起什么，他脸色一黯，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何天。
“以后再这么胡闹，要么惹祸上身，要么惹债缠身，不管哪样，都会让你后悔终身。小天哥儿，还不过去赔礼道歉？”
“哦哦！”
何天不好意思地干笑一声，又道了声谢，就匆匆跑向耳房。
看着何天的背影，来福倍感惆怅，口中喃喃自语。
“要是我当年有这份悔改的勇气，也不至于如此……”
“仙儿，你还怨我吗？”
话音刚落，一个略显清冷的女子声音，自屋后突兀响起。
“我又未曾怪过你！”